娘子您来我害怕(14)

萧明忱松了口气,他着实受不了这夏国公的热情。

即使特地准备,桌子上也没几个菜。饺子、炖锅子、酱牛肉还有酒,三个人就这么随意地围着一张桌子吃饭,周边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留。

“想当年,听闻殿下年纪尚幼就能识文断字,把李文直那老头子高兴的呀,特地写信来跟我讲,直呼大庆有望。”夏毅年纪越大,越喜欢念叨往事,也不管旁人爱不爱听。

他摸着胡子感叹:“唉,可惜了,没能见老李最后一面。”

“是李先生亲自带我启蒙,教我礼仪道理,他铮铮傲骨,勇为人先,没想到竟遭王氏迫害,含恨而终。”萧明忱似乎想起了什么,没继续说。

夏枫简直想把自己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爹给扔出去,给萧明忱夹了个饺子,岔开话题:“你尝尝,眼下入冬了,西北鲜蔬贫乏,饺子馅只有白菜香菇,看吃得惯吗?”

“对了,枫儿,”夏毅终于想起正事,“幽蓟失守了,你打算怎么办?”

夏枫只顾着给自家殿下夹菜:“没办法,已经丢了,还能怎么办。”

“你这叫什么话!”夏毅一把将筷子拍到桌子上,“没了幽蓟,河北山东那些个饭桶能守几时?到时候别说大庆了,汉人的江山都得玩完!”

夏枫嚼了块酱牛肉,不慌不忙道:“您冲我拍什么桌子,北贺是我放进来的吗?西北有多余的兵力去守河北吗?一入冬,咱们跟羌人必有一战,我走得开吗?”

“你!”夏毅被她噎得偃旗息鼓,讪讪问,“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没有,”萧明忱平静道,“大庆各地的禁军、厢军,除了西北军其他都是花拳绣腿。也就自己关起门来搞内讧的本事,对上外敌,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更何况,良将稀少才是最致命的。夏枫将军要震慑羌人,万不能离开西北。”

夏枫看了看自家老爹:“北贺虽是异族,但好歹有点人性,他们只杀官商不屠城。百姓在赵王手下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果北贺派个正常人接管幽蓟,他们说不定还能吃个饱饭。”

“唉,也对,羌人才是没人性的畜牲,咱们西北绝对不能出乱子。”夏毅抬手灌了一碗酒。搪瓷大碗,喝得跟喝水一样豪迈,看得萧明忱不自觉抖了抖眉毛。

他喝完看向萧明忱,信誓旦旦道:“殿下,大庆全靠你了,但有吩咐,我夏家定唯命是从!”

这老头子三碗酒喝上头,直接忘记了现在西北军谁做主,拉着宁王殿下的衣袖诉说宏图伟业。别人没听明白他说什么,倒先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夏枫习惯了自家爹的德行,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时不时给宁王殿下夹点菜,一顿宾主都不欢的饭,就她吃得自得其乐。

她自懂事起大庆礼法就只是个摆设,先帝就只是个傀儡,对所谓的大庆天然没有认同感。

对夏枫来说,皇帝姓什么不重要,皇帝是谁也与自己关系不大,只要边境安宁,西北百姓安居乐业,其他都无所谓。

但今天不一样了,除了亲爹成天吆喝着中兴大庆,心上人竟然也有这个想法,并且不只是想想而已,而是当成了目标。

这还了得,她不远千里拐宁王回西北是回来跟自己成亲的,不是拐来帮他建功立业,匡复天下的。

吃完饭,夏枫以怕萧明忱人生地不熟为名,跟侍卫一起把人送到院子,磨磨唧唧地不肯走了。

“夏将军,”萧明忱请她进门,“有话对我说?”

“对,”夏枫挑眉,“你就不能叫我名字?”

“这……”萧明忱犹豫,“你我乃是平辈,直接叫名字怕是不妥,可有表字?”

“表什么字,读书人搞的酸腐玩意儿,你直接叫我名字好了。”夏枫直视他清俊的眉目,“我问你,你跟我说真心话。”

“请讲。”

“我爹也好,其他老大人也好,都把大庆的希望放在你身上。但你也看到了,大庆内忧外患,何其艰难,这根本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

夏枫目不转睛:“你呢,你怎么想,这也是你的想法吗?去飞蛾扑火,去为了一个几乎不可完成的目标耗尽毕生心血。”

萧明忱脸色一见风又有些苍白,还是一副病弱美人样儿。

就在一瞬间,他眉目中满含的忧思仿佛化作一把利刃,隐藏多年的锋芒纷纷挣扎破土而出,眼眸里含着夏枫看不透的意味,语气平静无澜却异常坚定:“是,即使是自取灭亡。”

第13章 殿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西北大营,夏枫红衣玄甲,长发高高束起,坐在案后处理军务。

入冬了,北风呼啸,吹得帅旗猎猎作响。

军帐里连个火盆不点,坐于下手的掌书记范普被冻得忍不住吸鼻涕。

夏枫从文书里抬头,取笑道:“拱辰,几个月不见,怎么瞧着虚了?”

说完朝外高声喊:“来人,加个火盆,别把咱们的狗头军师冻坏了。”

范普是西北军的掌书记,也是夏枫身边头号智囊。此人年过而立,生得一脸憨厚,平素最爱多管闲事,瞎出主意。

大家伙儿私下里常打趣他为‘狗头军师’。

“不比大帅年轻有精气神儿,”范普丝毫不讲究地撸了把鼻涕,“国公爷久不沾前线军务,您又不在西北,属下遇上个什么事,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可愁得昼夜难眠。”

“可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夏枫斜他一眼,“家里的娇妻美妾又打架了吧?齐人之福不好享啊。”

范普哆哆嗦嗦地让士兵把火盆挪到自己近前,边烤手边道:“老公爷糊涂,您怎么还真把那宁王给弄来了呀,为了一个摆设跟王丞相撕破脸,不值得。”

“谁说他是摆设了?”夏枫挑眉。

昨晚她从萧明忱那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转头就走了,步子走得六亲不认,那叫一个无心无情。

结果回去就开始惦记,一会儿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点儿女私情,一会儿是沦入敌手的幽蓟百姓,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今早走得又赶,都没来得及去看他一眼。这会儿听范普用暗含鄙视的语气提起萧明忱,一时觉得有些窝火。

“那是什么?你夫君吗?”范普反口问。

“我……”夏枫本想说是,话未出口又硬咽了下去。

宁王殿下满眼江山社稷,将来就算成了亲,他对自己能用几分心?二十万夏家军,百年祖宗基业,西北八州的千万百姓,会不会被牵扯进去?

她纠结良久,也没纠结出所以然来,干脆直接略过不提:“拱辰,北贺南侵,虽说今年羌人还没什么动静,但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羌族人人都是马上将军,不会走路先会骑马,世代逐水草而居。

他们原本其实并不是一个国家或一个政权,而是大漠南北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这些部落互不统属,互相之间常有征战。

但就在二十几年前,羌族北部出了个叫乃蛮的天才,一举击败草原各部,统一南北草原。

他甚至学习中原建立军制,颁布政令法典,将七零八碎的草原恶狼聚集成一股恐怖的力量。

夏家军世代镇守西北边境,老国公夏毅很早就察觉来自西北的狼群正在壮大,及时改良军备,操练精兵。打了二十几年仗,硬是从未让羌人讨到过半分便宜。

羌人的群狼曾在八年前击溃北贺边境防线,所过之处,片甲不留,屠城屠得干脆利落,豪无人性。

这也是夏枫能够无视北贺入关,却决不对西北边防有一丝一毫松懈的原因。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范普正色道,“羌人是恶狼,北贺也不是什么善类,虽然他们有世仇,但我怕……万一北贺跟羌人勾结,到时候可要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

河北山东是赵王的地盘,这老搅屎棍连割地伺虎都干出来了,除了搞内讧一把手,其他什么都不行。

指望他守北境,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

西北军被羌人牵制,如果北贺真打进盛京了,到时候大庆亡国,唇亡齿寒,西北亦无法自保。

“拱辰,”夏枫忽然泄了力般,端起桌案上的冷茶灌了几口,“我时常觉得,眼前根本就是个死局,你说……汉人的江山,真的要走到头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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