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想请你帮个忙。”唐宁宁瞅了眼四周,低头压着声音说:“25号床的病人是我朋友,受了很重的伤。可怜他没有家里人来照顾,现在我也有事得先离开。可以麻烦你帮我注意一下他的情况吗?”
“可以,但能请你留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方便有问题可以沟通。”
“好的,谢谢。”
…………
“小眠,看动物很重要,自己的安全也很重要。到了人多的地方,你就要乖乖待在爸爸妈妈身边。”
朦胧的环境中,女声轻柔的嘱咐着薛易眠的什么。
耳边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薛则晃了晃脑袋,缓缓睁开眼。四周是一座小园子,假石,高山,围栏,玻璃隔窗,耳边还传来动物的吼叫声。
薛则反应过来,他在动物园里。可,他在这,那刚刚那个女人喊的人,又是谁?
“啊——,那个老虎好酷啊。”一个叫声把薛则注意力吸引,他抬眸看了过去。
远处,小男孩激动的站在老虎山前,隔着玻璃隔窗兴奋的吼叫着,手舞足蹈的表达自己的兴奋:“爸爸妈妈,你们快看呐,那里面有个老虎真的好大,看起来好凶猛,跟我在电视里看到的老虎一模一样。”
余沫拿纸擦掉薛易眠额头上因过度奔跑流的汗,见他还是一副兴奋的模样,好笑的问:“我们都来动物园一个小时了,你还没有逛累吗。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薛易眠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老虎,压根没有离开的想法:“不去不去,我要在这里看老虎,我还没见过两个老虎打架呢。爸爸妈妈你们累了就先找地方坐下,我看完了会去找你们的。”
余沫跟薛江霖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好吧,那你记得过来,爸爸妈妈去前面等你。”
薛易眠脆生生的答:“好!!!”
围着看了一会儿,两个老虎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缠在一起撕咬,吼叫声透过玻璃传到四周。人们被好奇的吸引过来,聚集的小朋友越来越多。
薛易眠冲着大老虎喊:“大老虎加油,你是最厉害的。”
另一个小男生也冲着喊:“大花纹加油,打倒那个大老虎。”
嗯?两个不同的声音响起来。两个小男生对视一眼,身上流露的敌意十分明显。
“大老虎加油。”
“大花纹加油。”
“大老虎……”
“大花纹……”
后面的比赛结果,以大老虎脚踩在大花纹身上结尾,大老虎赢了。
薛易眠得意洋洋的冲那边看一眼,骄傲的扬起下巴:“让你别喊那么大声,现在好了吧,大花纹被你吼死了。”
小男生情绪有点低落,被这话一激,满腔的憋屈化作怒气,大声吼着:“你不要太得意了,大花纹输了又怎么样。大老虎身上的花纹又不好看,丑死了,就算赢了也丑。”
“你才丑,大老虎是森林之王,它可勇猛了。”
“那我的也是老虎,它照样也是森林之王。”
“才不是,你的老虎输了就是普通的老虎,怎么能当森林之王。”
“我的是。”
“你的不是。”
“我是。”小男孩憋了劲喊。
“你不是。”薛易眠也学着他的模样吼。
两个孩子的争论引来了双方的父母,听完一切过程都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吵架的理由都找不到厘头。
“好了小眠,你是弟弟怎么可以跟哥哥吵架呢,那么没礼貌,快跟哥哥道歉。”余沫往他背上推了一把,薛易眠蹦着一张小脸,在余沫跟薛江霖的眼神交织下,极其不情愿的说:“对不起。”
那边的小男孩也被父母要求道歉:“小城,哥哥应该让着弟弟。你比弟弟大,怎么能带着弟弟在公众场合大吼。你快点去跟弟弟道个歉。”
小男孩皱眉猛转头:“我不。”
“怎么,是怕家里的鸡毛掸子落灰,想去给它洗洗澡吗?”身旁的男人黑着脸威胁说。
小男孩不情不愿的虎着脸:“对不起。”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两人对视后又极其一致的翻白眼,转身离开。
回来的路上,薛易眠借口脚痛赖在薛江霖身上就不下来。回想当时的场景,越想越气不过,小手抱着薛江霖的脖子。
薛易眠小声的在他耳边抱怨:“爸爸,我跟你说个事,别让妈妈听到。”
薛江霖看了眼前方的余沫,转头学着他压低声音说:“行,你说。”
“妈妈最坏了,每次我跟别人吵架她都让我道歉,明明我都骂的过他们。每次一道歉我就觉得生气,我就应该上前再吼几句才对。还是你好,都不会骂我。”
薛易眠越说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直到旁边响起一个凉飕飕的声音:“薛易眠,你在说什么?”
话音戛然而止,薛易眠回头看了一眼黑着脸处于爆发边缘的余沫,小脸愣了一会儿,半晌,极其自然的摆正表情,用奶声的语气郑重说:“妈妈,爸爸在说你的坏话,我在教训他呢。”
“是吗?可我刚刚一直听到你说爸爸好是怎么回事。”
薛易眠抓紧薛江霖的衣服,大眼睛无辜的眨了眨:“这个嘛……你听错了,我在说你比爸爸好。”
“薛易眠,撒谎可不是好孩子,会长鼻子的。”余沫作势要挽起袖子上前。
“啊——,爸爸快跑,妈妈要打我鼻子。”
“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
一家三口打打闹闹的笑声随着风绕过树叶,吹落树梢上的黄叶,慢悠悠的从空中飘落到地面。
薛则就像旁观者一般,看完了全程。
做梦时梦见的场景,都是潜意识的深层记忆或期盼。这是当初爸爸妈妈许诺他要去动物园的事,可事情发生太快,压根来不及实现。
薛则盯着远处渐渐模糊的背影,唇边勾起了弧度,眼底的苍凉却遮掩不住,身后的黑暗在缓慢向他靠近。
如果当初一切都没有发生,那他现在会有一个很疼爱他的爸爸,老是虎着脸却还是心疼他的妈妈。他的性格会像肖扬一样开朗,笑起来也会阳光恣意。会拥有很多朋友,大家一起玩闹。
可现实是,薛则什么都没有,甚至没人想让他活着。
背影完全消失,薛则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任由周边的黑暗覆盖。
“啊!!!”
意识昏沉间,一个短暂而尖锐的惨叫声响起,刺激得他脑仁发疼,不得不睁开了眼。
第四十九章
病床边,唐宁宁看着门外傻了眼,不敢相信的揉揉眼睛,画面还是没变,甚至更加清晰。
“何义城。”她小心翼翼的喊:“你什么情况,怎么坐上轮椅了?”
何义城坐在轮椅上,双手费力的推着轮子,可能是不太熟练的缘故,轮椅一卡一卡的,他头上炸毛的头发也跟着晃动,整个画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推车不好推,何义城索性把手一甩直接不推了。双手随意的搭在轮椅两边,他朝唐宁宁吹了个口哨,吊儿郎当的笑着说:“我怎么坐上轮椅的,你应该去问问现在躺在床上的大爷,而不是来问我这个苦命的人儿。”
何义城是跟朋友骑车经过的时候听到打架声,按照以往他的性格根本不会理会。可偏偏他喝了点酒,内心的良知迸发,一股脑的拉着一众兄弟就冲过去,近了才发现是薛则。
薛则正被三个人围在中间打,他就直愣愣的倒在地上,也不会反抗。何义城看得气愤,手套一扔,头发一甩就冲过去,边冲边怒吼:“老子的朋友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最后的结果,那三个人被他们不要命的劲吓退,何义城的腿被棍子扫到破了皮,正好酒劲上头,他叫叫嚷嚷直喊疼,最后被自己兄弟骑车送到了医院。
漆黑的巷子内,只有薛则留在原地。
唐宁宁把书包放下,拿起桌上的水杯跟棉签,她把棉签沾了水轻轻的涂在薛则的唇边,神情极其专注,嘴上毫不在意的回:“我倒是想问他发生了什么,关键他都没醒我怎么问。”
他朝唐宁宁招手:“反正总会醒的嘛,又死不了。正好唐宁你在这。来,给我推进去,老子懒得自己推。”何义城俨然一副大哥的模样,还刻意扫了扫衣领,试图找回威严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