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里留了转圜的余地,那丫鬟闻言微微一笑,道:“那也未必近不得,公子若是能对上东家的对子,便等同于有了请柬。”
闻人知雪了然,原来这诗会还是有门槛的,果然要与文人来往,便不能是白丁。她“啪”地一声展开折扇,随意摇了两下,双眼一弯:“还请姑娘将东家的出句说与在下。”
丫鬟亦是抿唇一笑,脆生生道:“春风梳柳裁诗词。”
闻人知雪眉目朝门上牌匾盈盈一望,出口答曰:“曲水流觞淌才思。”
还未等那丫鬟接话,就听楼上飘来一段爽朗笑声:“方才临窗而望便见公子形容不凡,而今听闻公子作对,更知公子才情兼备。”
她循声望去,见二楼雅间的门敞着,里头坐了一蓝一白两道人影,而说话的那个白衣公子,长眉俊目,正是许牧洲。她心中一动,又听许牧洲对身侧蓝衣公子笑道:“墨玉,不请他上来坐坐吗?”
闻言,闻人知雪心中惊讶更甚,墨玉?莫非是二皇子席墨玉?他难道就是这流觞阁的东家?早就听说这二皇子不理政事一心经商,难道真这么巧就在这里碰上了?
闻人知雪面上不动声色,微眯了眼端详席墨玉的长相,他和席墨川有五分相似,同样俊美的一张脸,只是瞧上去温吞许多,不似太子那般锋锐逼人。
席墨玉笑望了闻人知雪一眼,点了点头,对楼下的丫鬟道:“扶风,带这位公子上来吧。”
扶风闻言福身一揖,对闻人知雪道:“东家有请,公子随我来吧。”
二楼比之一楼奢华了许多,一水儿的梨花木桌椅,销金兽炉里燃着上好的月麟香,每一间雅间都能乘下五张方桌,房间四角各摆了牡丹、剑兰、芍药和曼陀罗,颜色各异,满室盈香。
闻人知雪走近雅间,一一向二人行礼,道:“在下文雪,见过两位公子。”
许牧洲摆摆手,道:“同道中人,不必拘礼。”
闻人知雪愕然,这许牧洲口口声声说厌恶自己的武将世家,可这说话的口气和做派着实……着实有点豪杰那味道。
席墨玉也十分随和,虚扶了她一下,道:“牧洲说的是,既然来了这诗会,便是同好,相处不必拘束。”
闻人知雪笑着应了,与席墨玉和许牧洲饮了两盏茶,叙了两盏茶的话,这期间一楼渐渐热闹了起来,二楼的雅间也坐满了客人,且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来他们所在雅间问候席墨玉和许牧洲,可见这俩人在这圈子里名声甚大。
不一刻,诗会开始了。
内容算得上有趣,先是乐娘舞姬献歌献舞,再是击鼓传花代替曲水流觞,花落谁家谁便要饮一盅酒,作一首诗。
酒过三巡,那朵做成花团的花便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闻人知雪手里。
众人齐齐望向她,许牧洲笑眯眯为她斟上一杯酒,微醺着玩笑道:“一鸣惊人的时候到啦。”
闻人知雪端起那杯酒,晃荡一圈,饮了一口,道:“南来炊烟,红花绿柳徐州墨。”
抬袖举杯,一饮而尽,被酒水浸染的嗓子沉了些许,续道:“北去狼烟,残垣断壁云中歌。”
一室死寂,落针可闻,隔壁不明就里的骚客们面面相觑,渐渐有窃窃私语传了开。
席墨玉忽然将手里酒盅往地上一掷,侍立在门口的侍卫蓦然合上了房门,许牧洲拧起眉毛,上下打量她一番,微醺的眼睛刹那清明,带了点警惕地问道:“你是何人?”
第26章
闻人知雪面对此景面不改色挑了挑眉毛,对着席墨玉抱拳行礼:“想救太子殿下之人”。
席墨玉和许牧洲两人纷纷转头对视,看向对方,眼皮狠狠的跳了下,屋内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两人仿佛做了什么决定,又相继转过头看向闻人知雪,席墨玉抬起手,手指轻轻的向前点了点,屋内的侍卫收到命令,要将闻人知雪拿下,刀剑纷纷都指向闻人知雪,气氛极为紧张,一触即发,就在此时扶风突然从后方突袭,长剑直指闻人知雪的后脑。
闻人知雪依旧如泰山稳坐在椅子上,银芒暗闪之间,长剑触及后脑发丝,而那剑尖对面之人,头似慢似快的向左歪去,右手不知何时抬起,中指和食指夹住剑尖,将剑尖放到眼见。嘴角微微一扯,松开长剑,食指暗藏内劲。
扶风瞬间被弹开撞到柱子上,扶着胸口,眼中藏着深深的不甘,挥起长剑又向闻人知雪冲过去。
扶风!
一道沉稳声音从前方传来,席墨玉闭着眼靠在椅背上,放在桌子上的手扬了扬,沉声:“退下”
扶风无奈只得退下,临走狠狠的瞪了闻人知雪一眼。屋内其他侍卫也纷纷退出了雅间。
许牧州手扶着下巴,眼睛微眯,饶有兴趣的看着闻人知雪:“如何让我两人相信你”。
闻人知雪自信一笑:“相信两位看过我的身手后,若我有不轨之心,席间二位已经死了很多次了”。
屋内又是一静,席墨玉和许牧洲两人心中知晓“若是席间对词之时,他突然出手,两人毫无防备,很有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席墨玉则是皱着眉头:“及便你不伤我二人,太子殿下之事也是重中之重,无法轻信与你”。
闻人知雪目光斜视一旁,沉默半晌:“若是二位有所闻,便应该知晓,目前云中失守,太子殿下退守雁门关,但是匈奴率军十五万,太子殿下领兵八万,即便是雁门关有天险可守,可若内部出现了问题,雁门关失守也只是早晚之事”。
两人瞪大了眼睛,许牧州更是讶然道:“内部出现问题”。眼神微眯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紧紧盯着闻人知雪的眼睛,似乎是要看穿她的内心,而闻人知雪则是不甘示弱,两人对视了一阵。许牧州看到对方眼神中满是坚毅,深处更是藏着傲然。
不再看,许牧州转过身,重新坐到椅子上,伸手拍了拍衣袍,随即抬头道:“说说你知道的情况”。
闻人知雪点头神色严肃沉声道:“我和我的兄弟们一直关注边关战况,云中失守之后,我派人暗中查探,太子殿下身边似乎是有细作,但并未查到是何人,若是匈奴利用此人在雁门关大做文章,边关危矣”。
席墨玉忽然抬头,似是猜到了什么:“所以你要牧州去请许将军,驰援太子”。
“正是”。
闻人知雪认同的点头:“如今战况,一触即发,唯恐迟则生变,恳求许公子向贵府许将军求援,以保证太子之安”。
许牧州神色认同的点点头,转过身对着席墨玉正色道;“此事宜早不宜晚,我现在就回家找我们家老头子借兵”。
又转过,身眼神复杂的看向闻人知雪,只是神色严肃。
我不知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我们兄弟姑且信你,若是太子殿下无恙,我们自当道谢,可若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子,必当杀之!
话音刚落,两人就离开了雅室,脚步之间有些匆忙的离去,而闻人知雪却是神色有些呆愣,本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不想原来早就被二人发现了,随即微笑着摇了摇头,似是欣慰的自言自语道:“他有你们这帮兄弟,我很开心”。
“雁门关”!
“主营账内”。
太子皱着眉头看着桌面上的羊皮地图,如今匈奴人已经攻下云中,却迟迟未曾攻打雁门关,这般安静似是有什么图谋。
“报”!门外传来一阵无措的声音。
那通报的声音似乎是验证了他的猜测,士兵惊慌的进入营帐,跪在地上。
太子站起身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只是面不改色的沉声道:“何事惊慌”?
那人面色惨白,禀告太子殿下,营内许多士兵突然之间肚子绞痛,后口吐血沫,已经很多士兵昏睡不醒了,说话间似是要证明此话一般,那人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口中不时泛出血沫。
太子看事态紧急,立即出了大营,看见许许多多的士兵都躺在地上,遍地都是痛苦的□□声。
转头走向其他营帐发现许多将军也是同样的病症,扬声喊道:“军医何在”!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的来到太子身边,此人叫孙思茂,行医世家。
孙思茂拱手施礼,老朽孙思茂参见太子殿下,话音未落,便被太子打断,特殊之时无需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