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是个没心眼儿的,不知道昨晚太子和自家小姐的事情,继续在首饰盒里拨弄着簪子,嘴上说道:“前日贺书扬的案子结了,小姐你猜怎么着?”
阿喜挑了根玉兰雕花银簪在知雪头上摆弄,不等她接话又迫不及待道,“外面都说太子爷料事如神,为大郅国救下了一名人才。”
“哦?”知雪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问。
阿喜瞪眼:“不过过两日贺书扬就要来向太子道谢辞行的。”
“辞行?”知雪一惊,猛滴回头询问阿喜,却不留神扯到了头发,疼得“嘶”了一声。
阿喜连忙松开梳子,帮知雪捋顺了头发,道:“是啊,贺书扬替人顶罪毕竟耽误了官府结案,虽说免了死罪,但也被流放到了西北。”
阿喜将银簪插入她发髻中,向铜镜里的人投去迷惑的眼神:“不晓得,小姐你在意这个作甚?”
知雪没应声,只抬手抚了抚簪子,说道:“阿喜,你随我一道向太子请安。”
阿喜愣了愣,道:“好”
知雪到的时候,钟太守和钟君川刚刚跨出月亮门,杨柳依依,少女穿林而来,肤白如雪,翠眉若柳,霎时抓住了钟君川的目光。
钟君川在钟太守身后欣喜出声:“表妹!”
知雪只觉额角一突,唇边无比自然地弯出一个温柔的笑:“义父、表哥。”
钟太守面色不大好看,见了知雪也只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钟君川还欲说些什么,被父亲一个眼神制止,不甘地抿了抿唇,还是向知雪作别道:“表妹多仔细身子,我先走了。”
知雪微笑颔首,看着二人与她擦身而过,遂提步往太子的房间走去。
不出知雪所料,门口站着小勇子,见了知雪二人,小勇子笑着弯了弯身子,道:“段姑娘来得不巧,太子正在里头会客,您先回吧。”
知雪微微一笑,不卑不亢道:“公公放心,知雪在这里候着便是。”
“这……”小勇子有些为难。
正此时,房门突然打开,无章面无表情的脸从门后露出来,语气没有起伏地道:“太子叫段姑娘进来说话。”
小勇子惊讶地看了一眼知雪,拂袖走到一旁,让开了门:“那段姑娘请吧。”
知雪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微微颔首:“多谢。”
太子房里的檀香味淡了几分,隐隐夹杂着一丝脂粉的气息。知雪暗中蹙了蹙眉,走近中庭便见太子下首还坐了两人,一男一女,男的身形瘦削,女的更是纤细非常,瞧着像是两株细瘦的柳。
知雪上前见礼:“民女见过太子殿下。”
席墨川坐在太师椅里,抬手做了个起的动作,心情甚好地开口:“身子可爽利了?”
知雪脸下又是一红:“一切都好,多谢太子关怀。”
知雪谢过太子,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了,余光悄悄飘向对面俩人。
贺书扬休息了几日,整个人恢复了往日的剑眉星目,生得很是俊朗,只是想来近日吃了不少苦,面容难掩憔悴,脸颊也凹陷了下去,目光却依旧亮如星辰。他身边的林琳带着围帽,毕竟是已死之人,自然不能随意抛头露面。
贺书扬拉着林琳起身向她作揖:“我夫妻二人还要谢谢段姑娘,姑娘足智多谋,还了贺某的青白。”
知雪也连忙起身还礼:“贺公子谬赞了,是太子殿下明察秋毫,之意不过是碰巧说中了而已。”
贺书扬道:“贺某如今要赶赴西北,不知几时才能再见,今日唐突来访,便是来向太子殿下和段姑娘致谢的。”
想必之前太子已和贺书扬谈过,故而现下只对知雪一人拜谢。
知雪自然地客套一番,继而恰到好处问上一句:“贺公子去往西北,不知贺夫人是否同行呢?”
闻言,林琳面色一暗,贺书扬也叹了口气,道:“贺某有罪,流放西北,怎能拖家带口?”
知雪一笑,十分真诚地邀请道:“贺夫人在这兖州无依无靠,一介弱质若女流如何安身立足?”
贺书扬也蹙眉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知雪本就知道太子和贺书扬的关系,继而晓之以理:“贺公子与贺夫人伉俪情深,自然不愿夫人受苦。夫人是身份特殊,若是夫人愿意委屈自己,先假意扮作之意的义妹,留在之意身边叶也名正言顺。”
“再者说。”她抬起头,直视着席墨川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太子殿下曾允诺了要为林将军和我爹爹平反,我与琳姐姐也相互有个照应。”
席墨川则是眯起眸子盯着知雪,半晌才从唇齿间挤出一个“好”字,他勾着唇角,眼中却殊无笑意:“段之意,你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他哼笑了两声,摇了摇头,道:“孤应了,你便随孤一道上京吧。至于林琳,”他转头看向贺书扬,与他交换了一个眼神,点头道,“就当成是你的义妹,留在你身边做婢女。”
知雪躬身一揖,发丝垂落,掩住唇角扩大的笑意:“民女谢过太子殿下。”
夜间
席墨川独自来到了清影阁。
推门而入,正看到知雪用胳膊撑着脑袋,悠闲自在的坐在软榻上。
美人柳弱花娇的体态,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薄荷色齐胸裙,沙质的裙面上刺绣着清淡的兰花,不施粉黛,却雪肤花貌,娇艳动人。
美人看见席墨川走进,慌忙起身,向太子请安。
太子不等她躬身,一把抱起人儿,走向床榻。
瑰丽的床帐外,男子脱下练色流云纹鹤氅,矫健的身形,好似床事上都特别气势磅礴。
床上面露绯红的小人,身姿婀娜,好似随风飘摇的绸缎,一举一动,体态风流至极。
等席墨川走入帐中,那盈盈的芳香,较软的身子,便一头跌进男人怀里。
双目含着暧昧的情意,缓缓开口,“今日民女让贺夫人做我的妹妹,随我入京,太子可是不高兴了?”
那般嗓音,酥软入股,勾的男人都有些难以抑制。
“孤,知道你的意思。”
“此事一出,贺书扬难免对上京心生不免,如果安他后顾之忧,未尝不好。”
知雪点点头,只觉得席墨川真的是每一步都想到了。
她挤在席墨川得怀中,循着一些暖意。
“我已经让小勇子去通知钟太守,不出一旬便要启程回京,届时,你会随孤同行,也会把你的卖身契和户籍都改为良民。”
知雪点了点头,“民女多谢太子。”
第15章
太守府的夜,静的怕人。
太子的院落内,花木扶疏,树林荫翳,鸟鸣清幽,然而在钟太守的书房处确实一片冷凝。
贺书扬被翻案,太子即没有受伤,也没有毁掉名声,反而拉下了个“青天”之名,断案如神,为好人还了清白。
钟太守一向是大皇子一派,虽然听闻太子,却因为远离京都,并没有可以表现之地,好不容易,太子回京途径兖州,大皇子也想起了他们钟家,辅以厚望,结果这件差事可以说是办了个细碎。
钟太守换来了两个儿子,打开了大皇子传来的信件上的火漆,果然不出所料,钟君川的进京升迁之路无望。
钟太守捶腿顿足,心生不满,钟君川更是眼神阴鸷。
父子三人不欢而散,只是走出钟太守院落的时候,钟二少爷跟在了大哥钟君川的后路,看着平常素以稳重著称的大哥,今日却好似有些慌乱一般。
钟二少爷身边的小厮凑上前,轻声说道:”只怕大少爷不仅是为了升迁无望之事烦忧吧。“
二少爷听到这一提醒,脑中出现了一个窈窕的身影,嘴角的蔑笑怎么都压不下去似的,用扇子敲着另一只手心。
”听说,太子要带表妹回京了。“
”正有此意。“
敲打扇子的手,停了下来,”那三妹妹可要伤心了。“
钟二少爷心生一计,让身边的小厮为钟芝兰传了一个口信。
第二日,钟芝兰听到段之意要上京入东宫的消息,简直气炸了。
心下更是对自己的父亲生了几股子气来。
她死死的咬着下嘴唇,赶紧跑了出去,就在去清影阁的路上,路过了那片栀子花林。
她看着段之意站在栀子花树下明媚娇嫩的脸庞,甚至有一种冲动,希望她永远不要存在,希望段之意永远消失。
她开始有些悔恨,太子那样芝兰玉树的样子,如果没有段之意,父亲能献上去的人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