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爸爸刚刚去世的那段时光,她什么都不懂,外婆抱着她哭,说她没有爸爸了,说她可怜,她看着外婆哭,也跟着哭了,只是心里仍旧不明白去世是什么意思。
是一个雨天,外面下了好大的雨,同学都被家长接走了,学校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她坐在教室里,写完了所有作业,终于等到雨小了。
最后一个同学的爸爸也来了,他带了两把伞,就好心地借了一把给她。她低着头避开水洼走,校门口和马路接壤的地方地势低,雨水积成了一条小水沟,她用力跨了过去,一回头,同学的爸爸把她抱了起来,抱着她跨过了水沟。
她望着那条小水沟,一瞬间明白了,原来这就是没有爸爸的感受。
原来,这就是孤单。
而此刻,细细密密的温柔潮水般漫上来,十多年这样或那样的缺憾在这瞬间被一一抚平,只要这世间有这么一个你,一个懂得我,时刻站在我身边的你,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何雪兮看着傅骢头也不回地走掉,一瞬间,心里闪过的竟然是轻松的念头。她喜欢他不错,也存了破坏他们的心,可细想起来,如果傅骢真的相信了她的话,真的怀疑了周雪光,她反而会失望,对爱情的不堪一击失望,对傅骢轻而易举就相信一个外人失望。
何雪兮轻轻笑了,这样也好,这样最好,至少,她真的没有喜欢错人,她喜欢的是一个顶顶值得喜欢的人。
当周雪光和何雪兮在班级门口相遇时,何雪兮手里拿着参加校庆书法比赛的毛笔字。周雪光见到她,本能地闪躲了一下眼神,她不知道其他人碰见“情敌”会怎样,至少她没有一点点胜利的想法,她也不想摆出一副胜利的姿态。
何雪兮叹息,但凡周雪光有一点点得意的神情,她或许都想争上那么一争,就算知道争不过,也会给她添点堵。
“我把这几个字拿回来,想要重新再也一幅。”何雪兮这么解释着。
周雪光点点头,“谢谢你。”
何雪兮摇摇头,“谢什么呢,都是你们两人自己的事,我何必去当跳梁小丑。”
有多少人能在情绪激动的情况下仍旧保持自制力,不对别人口出恶言呢?甚至那个人还真的有点可恨?
“你知道吗我其实有点羡慕你。”何雪兮说。
“傅骢确实很好。”周雪光说。
何雪兮摇头,“不是因为傅骢。我羡慕你和大家玩成一片,大家都能调侃你,和你开玩笑,很舒服。”
周雪光哑然,根本想不到自己也有被人羡慕的一天,而这个人还是她所羡慕的何雪兮。“我也羡慕你方方面面都很出色,是大家的女神。”
何雪兮和周雪光对视一眼,齐齐笑了。
“当女神一点也不好玩,做得好是应该的,因为你是女神,做不好那可不行,一秒钟就会跌下神坛。”
周雪光听出了一点疲惫,可她张了张口,却想不出该怎么安慰她。
“所以啊,傅骢太难得。”何雪兮说。“拿着男神剧本,却一点也不把这当回事,一点也不被虚名所累,活得那么自由又赤诚。”
何雪兮絮絮地说着她和傅骢的故事,一点一滴,像一个抱着水晶玻璃球在向小伙伴细细展示的小女孩。
说着说着,她突然失笑,“说来说去,好像有一半时间都在说他父母家庭,搞不好我根本不是喜欢他,而是喜欢他爸妈。”
周雪光一怔,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环境让她生出了对别人家家庭的向往之心呢?
爱你在心口难开
校庆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摄影师持续在礼堂里打转,时不时把相机递给女孩子,凑到女孩子身边说话。
何雪兮盯着他,打定主意一看到他有不合适的举动,就立刻报告给班主任。
这天排练,摄影师反常地没有在女孩子周围打转,而是来到何雪兮面前。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自从那天何雪兮愤怒地离开后,摄影师就觉得被扫了面子,暗下决心一定要把何雪兮拿下,狠狠玩弄她。
他一向很了解这些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自视甚高又虚荣,只要冷她几天,和其他女学生说说笑笑,那个被冷落的一定会产生嫉妒,这时候他再回到她身边,说几句贬低其他女生抬高她的话,她就会立刻像得到了认同一般对他深信不疑,然后,他就可以收网了。
这些天他一直留意着何雪兮的动静,见她一直盯着他,他就知道,何雪兮已经深陷不安与嫉妒之中,他的计划生效了。摄影师噙着胸有成竹的笑,对何雪兮说:“那些人一直缠着我给她们拍照,我跟她们说排在第一位的是你,你要是不答应,我也没心思帮她们拍,怎么样,现在就去我工作室看看镜头下的你究竟有多美吧,我的小公主。”
何雪兮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恶心得差点要吐出来,明明是在盯梢,却被他理解成迫不及待?偏偏不远处那几个女生,还真的一脸不满地看着她,仿佛在责怪她把摄影师叫走。
何雪兮愤怒又厌恶地盯着摄影师,说:“你的鬼把戏对我没用,给我滚远点。”
摄影师没想到他全猜错了,脸色由红转白又转青,恼羞成怒之下,眼珠一转,大声呵斥她:“大家都是同学,我不能只拍你不拍其他人,同学,我劝你善良一点!”
何雪兮被他的倒打一耙惊呆了,完全忘了反应。摄影师装作气愤的样子飞速走开了。
周雪光彩排完正准备回教室,见她状况不对,连忙问她是怎么回事。何雪兮就把自己的怀疑说了,周雪光点头,“没错,他的眼神很不对劲,让人很不舒服。”
之前,她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其他女生敌视的表情也弄得她有点心灰意冷,周雪光赞同的态度让何雪兮放松了一些,她接着说:“他给我看相片的时候无意间翻到前面,里面的女生穿着很暴露,姿势也不太对劲,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隔天,摄影师出现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帅气的男生举着相机在给女生拍照。傅骢拍完了,周雪光就跑过去,“哇,这拍得也太好了吧,你是不是学过摄影啊,我感觉你拍的比专业摄影师还好呢。”
背对着摄影师的傅骢嘴角抽搐了一下,轻声嘀咕,“你这演技也太浮夸了。”
周雪光:“那你来你来。”
傅骢清咳两声,做出十分得意又强行压下上扬嘴角的表情,说:“一般般啦,都是相机给力。”
周雪光:“我是不懂相机啦,但是昨天摄影师也用的这款相机,我觉得拍得没你好。”
就在这时,男生们故意大声起哄着,“哟哟哟,这就偏心上了,好不好,不如大家来比一比啊。”
“就是就是,不如叫摄影师和傅骢比一比啊。”
摄影师心里也不服气,他一个高中生,能比得过他这个专业的,周围一圈女生还在看着,显然有一部分女生已经把欣赏的目光投向了帅哥。摄影师心头一阵火起,这些女的总是这么没见识,看见个帅的就觉得他做什么都对!
摄影师端起笑容,“好啊,那就来比一比。”
男生们又是一阵吆喝,“去外面假山,水池刚换了水,景色很不错。”
男生们拥着摄影师往外走,女生们也跟着往外走,推推搡搡地七嘴八舌地嚷着谁要站中间,谁长了痘不准出镜,又招呼着摄影师拿出看家本领把他拍帅点,他要留着当传家宝。
众人勾肩搭背地把摄影师裹在人群里,呼啦啦来到水池边,也不知是推是拽,是踩是绊,总之就是伴随着一阵惊呼声,摄影师抱着相机一屁股摔进了水池。
假山水池为迎接校庆,刚刚换了大半池水,鱼嘴小喷泉一秃噜一秃噜地往外吐水,全浇到了相机上。摄影师迷茫的眼神还未清醒,众人就咋咋呼呼地七手八脚地要拉他。
“哎哟,你手太滑了。”男生惭愧地抱怨完,摄影师又一扑通重新跌回了水里,相机重重磕到了池底,听着就让人心疼。
大家喊着一起使力抓胳膊,终于把人拉上岸,十分热心肠地掏出纸巾给他擦,众人太关心摄影师的身体健康了,以至于忘了相机让它一直在那泡水。
终于有细心的女生发现了相机,十分热心地把内存卡拔了出来。众人急匆匆搀着摄影师往医务室走,“天气越来越冷了,着凉可就不好啦,快点去医务室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