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骢盯住她,眼里燃起了滔天的怒火,周雪光倔强地和他对视,丝毫不退让。
许久,傅骢冷笑一声:“真有你的!”说完,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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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怎么形容傅骢走后的暑假呢,那种感觉,就像是丧失了五感,一切事物都失去了颜色,一切食物都失去了滋味。
许久之后,周雪光都不愿意回想起这段时光。
每天,她都正常地起床,吃饭,学习,看上去很正常。
心理学有一种研究结论,人在面临死亡时,第一反应是否认。
或许不只是面临死亡,面临任何难以接受的事情,第一反应都是否认。
周雪光也是这样,她按照日常作息正常生活,好像这样,就能表明傅骢没有走,一切还是正常的。
只是再否认,也掩盖不了事情真相,偶尔路过街边小店,周雪光就会难以抑制地痛。
和傅骢相处的画面就会一帧帧浮现在眼前。
小城变成了她的伤心地,或许,也是傅骢的伤心地。
有一次在梦里,她开心地和他玩跷跷板,突然间,傅骢不见了,她被抛上半空,又急速下坠,惊醒之后,脸上全是眼泪。
傅骢不会回来了,傅骢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泪腺像被触动了开关,看到一片落叶,要哭上一回,听到‘再见’两个字,又要哭上一回。
无意间读到一句诗——夏天曾在我的心中歌唱过一阵子,现在唯余下一片岑寂。更是像在描写自己的心境,孤单和思念倾巢而出,忍不住想要哀求和好,想要放下一切自尊,放下一切为他好,死皮赖脸地跪地求饶。
沉寂了一周,汤媛打电话告诉她,傅骢还留在小城,真爱就是要克服一切困难的,不如去把事情说开,两个人一起想办法。
周雪光被‘真爱就是要克服一切’打动了,或者说,她心里早就有了说开来的想法,只欠汤媛推一步。
挂了电话,周雪光洗把脸就出门了。
傅骢的外婆给她开的门,周雪光有些拘谨地问,“请问傅骢在家吗?”
傅骢外婆笑眯眯地,“他和他爸爸去应酬了,在白帆大酒店。”
周雪光礼貌地告别,又去白帆大酒店。
白帆大酒店有点远,周雪光在傍晚的阳光下往前走,没一会,就走得满头大汗。
走过酒店的旋转大门,周雪光来到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大厅,冒汗的皮肤骤然被空调一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雪光这才像是恢复了理智,想起了还有电话这种东西。
她出来得急,没带钱包,翻遍口袋也只摸出了一块钱,她窘迫地在报刊亭老板的注视下,连续拨了三次电话,三次都没有人接之后,周雪光泄气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挫,周雪光彻底冷静下来了,如果真爱真能战胜一切,那么此刻种种阻碍他们不能相见的困难,就是在告诉她,他们不是真爱。
周雪光又在酒店外干等了一会,酒店的隔音效果好,即使她有心想听,也听不到里面的丝竹之声。
与此同时,傅骢气冲冲地走出电梯,只差一秒,他们就能相见。
草莓大福
失恋对于傅骢大爷来说,还是生平第一次,也许在未来漫漫人生路上,他还会失恋很多次,会淡忘这次少年时代无疾而终的失恋,但这都不妨碍他此时此刻的郁闷。
他爹傅振兴同志大老远从北京过来看他顺便视察工作,看到此情此情,心情就像正弦函数那样,在“终于有人挫到臭小子的嚣张气焰好高兴”和“有人打儿子脸就是打老子脸好生气”之间来回徘徊,以至于面部表情呈现出了半边高兴半边生气的影帝级表演状态。
带着这样一张脸,心是谈不成的了,傅振兴立刻安排上商务晚宴,带他去谈事情换心情。
鉴于以往傅骢的所作所为,傅振兴不禁又提醒他,“今天的餐叙要么是合作伙伴要么是潜在合作伙伴,你给我收敛点嚣张脾气,别净得罪人,你也别觉得这些人汲汲营营你看不上,这是傲慢,傲慢会让你错过那些值得你学习的人。”
傅振兴看着儿子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严肃语气又说,“你的交友你的学业,你不想爸爸横加干涉的我可从来没插过手吧,咱们家一向是互相尊重,爸爸尊重了你,在爸爸工作的事情上,你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一下我?”
傅骢这才找回一点离家出走的魂魄,沉闷地点点头以示答应。
在小城留守了几天也不见周雪光找过来,想去找她吧,又拉不下脸。而且说来他觉得自己也很冤,周雪光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一桩桩一件件,眼睛不瞎的都知道她对他有意思,她还当着他的面否认,他都表白两次了,她就不能承认一下吗?
去餐叙也好,人都拒绝了还在这里对她牵肠挂肚的,太跌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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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会安排的是自助餐性质,傅骢跟在他爹身边,说了一圈的“叔叔好”,“祝您用餐愉快”,也接受了一圈“虎父无犬子”,“少年英才”的夸奖后,终于逃到某个避人的角落,扯开领带放松片刻。
不多时,有脚步声往这边行来,傅骢随意一瞥,见是傅家一位远亲和一个油头男子,点点头又转开继续看窗外。
又发了一会呆,那边的谈话声渐渐大了起来,“······这女人嘛,没有不爱财的,带她去奢侈品专柜走一圈,不用替她买什么东西,就让她看看专柜小姐是怎么服务的,转一圈,再冷她十天半个月,保准服服帖帖。”
伴随着聒噪的声音,油头男子不时看向傅骢,傅骢本就心烦意乱才找的这个安静的角落,此时安静不再,他看一眼油头男子就想离开,不成想油头男子却凑了过来,和他套近乎,“小丫头片子的高傲都是故作姿态,学人家玩欲擒故纵那一套吊人胃口。”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傅骢皱眉,只碍于和他爹的约定不好甩脸离开。
他收敛了脾气,油头男子却像是得到了默许一样,越加放肆起来,“不知傅公子这次的推倒对象是哪个类型的,我们PUA也提供一对一专人式高端服务,只要您提供推倒对象的资料,我们的服务一定能让您满意。”
傅骢联系前言后语,终于明白过来油头男子这一番话就是冲他来的,再一细想,最开始那段话就是在贬低周雪光,什么推倒对象,什么服服帖帖,傅骢勃然大怒:“你他妈是哪来的王八犊子,敢在我面前满嘴喷粪!给我滚远点!”
吼完,也不管和他爹的约定了,风一样刮出酒店,回家了。
他爹给他打电话,傅骢接通也是没好气,“没分寸乱放屁我不撅他难道要夸他屁放得响吗?”
“当着一屋子客人面撂脸子,你先前可不是这么答应我的啊?”傅振兴悠悠地说。
傅骢哪里听不出来他爹是在挖苦他,搞不好前因后果摸得比他还清楚,他也不在乎了,梗着脖子道:“我就是食言了,怎么样?”
“爸爸也没说要怎么样啊,就是想夸夸我儿子,真有魄力!”傅振兴的声音还是悠悠的。
傅骢脸色一红,愤愤地掐断了电话。
因为傅振兴悠悠的态度,挂了电话的傅骢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幼稚,整个就是一没长大只会耍脾气的小孩,一点也不酷。
在心里把自己嫌弃了一番,傅骢决定及时止损,就让他爸一个人看到他丢人样就行了,可不能再让他妈也跟着一起笑话他。
于是,幼稚的傅少爷又给他爸打了一个电话,“把你明后天的行程推了,你儿子我要去日本潜水。”
傅振兴还是悠悠地,“这不演暴躁少爷,改霸道少爷路线啦?”
“你不答应,马上就能看到霸道暴躁少爷路线!”
傅振兴还是答应了他,结束餐叙,就和他以及老婆一起,进行了一次久违的三口之家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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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蓝的海水倒映着蓝蓝的天,空气很清新,阳光很热烈,一切都很美好。
酒店很安静,只有外面的草坪上传来轻微的声响,附近的幼儿园小朋友戴着小黄帽,聚集在一位老师周围,做着什么活动。
老师给小朋友们发了草莓大福。
因为草莓大福,傅骢停下回房间的脚步,准备等下问问老师,是在哪里买的,他要买一些回去给周雪光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