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光摸着半长不短的头发,费力地摆弄着梳子,兴冲冲地梳了一个道姑头。
周雪光对着镜子照了照,泄气了。
人家的道姑头,可可爱爱。
她的道姑头,灭绝师太!
为了一头还没开化的猪,至于这样和自己过不去吗?周雪光颓然地放下梳子,不管了,就这么去吧,她的心中只有学习,只有学习!
挑衣服和梳头发花了不少时间,周雪光怕傅骢等,急匆匆咬了一袋牛奶就奔出了家门。
到了图书馆她才想起来,应该事先和傅骢打个电话的——图书馆正门在装修,大家要从侧门进,傅骢不会和她错开吧?
周雪光一会站在大门口,一会走去侧门那边,等啊等,却一直没等到傅骢出现。
心花开
傅骢很早就醒了,隔壁邻居家老人九十大寿,一大清早,鞭炮就踩着吉时“噼里啪啦”炸响了。
傅骢昨天做数学竞赛题做得有点晚,被惊醒的时候很是烦躁,看看时间,又蒙头睡过去了。
傅骢的外公外婆体贴外孙学习辛苦,周末从来不叫他起床,等傅骢睡饱了从梦中醒过来时,已经是九点钟了。
傅骢暗骂一声,飞快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刚提着书包出门,就撞上何雪兮捂着脸从隔壁别墅跑了出来,眼眶红红的,像是在哭。
傅骢叫了她两声,何雪兮仿佛游魂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
直到傅骢站到她面前,何雪兮才条件反射地捂住脸,想要隐藏脸上的巴掌痕迹。
“你怎么了?”傅骢问。
何雪兮只看到傅骢的嘴巴一张一合的,耳朵里全是‘嗡嗡’的声音,何雪兮努力想要听清傅骢说的话,只可惜,左耳朵像塞了棉花一样,除了耳鸣,什么声音都没有。
何雪兮捂住耳朵,眼泪“唰”地下来了,“傅骢,我的耳朵听不见了。”
傅骢也吓了一跳,立刻陪着何雪兮去了医院。
候诊的时候,何雪兮告诉了他事情始末。
傅骢隔壁的住户是某官员的父亲,心思活络的下属或是为了讨官员欢心,或是为了巴结官员,齐齐聚到别墅里,为老人家贺寿。
何雪兮的父亲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带着她来了。
何雪兮父亲和官员素无往来,无论怎样也搭不上话,何雪兮看着他对别人曲意逢迎,一杯又一杯地喝酒,突然就觉得很狼狈。
她走到小花园里透气,灌木后面有两个陌生男人在说话,说话的主人公正是何雪兮的父亲。
“黄经理,幸会幸会,给你点烟。”
两个男人吞云吐雾一会,一个男人说,“黄经理,向您打听个事,那位厅里和大家都熟悉的,不知道是哪一位贵客?”
黄经理冷笑:“你说‘喝不倒’啊,这人的确是个跪客,下跪的跪,你还不知道吧,他可是号称千杯不倒,就靠着这千杯不倒的功夫,一直在位子上不倒的。你看到没有,和谁都能喝,和谁都称兄道弟的,今天,又带着女儿来巴结新主子了,哼,你看着吧,马上他就要推他女儿出来献艺了······”
何雪兮听不下去了,悄悄离开花园,回到室内,想和父亲说一声提前离开。正巧她爸爸也在找她。
何雪兮说,“爸爸,我想回去了,学校布置的作业还没有写。”
她爸爸说:“行,正好屋里有钢琴,老人家九十岁了,你去弹一首欢快点的祝寿歌,给老人家拜个寿,不失礼。”
何雪兮刚被那两个男人讽刺过,不想上去被人取笑,就说,“可是我连寿星是谁都不知道,贸贸然上去弹钢琴,不太好吧。”
她爸爸皱眉,“有什么不好的,你不需要认识,弹一首钢琴,说两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你的心意就到了。快去。”
何雪兮看着她爸爸,突然说,“我今天不想弹,我想回家了。”
何雪兮爸爸正为无法搭上寿星儿子而心烦,见女儿不配合,顿时就沉下脸,“你弹不弹?”
何雪兮摇摇头,“我不想弹,我要回家。”
何雪兮爸爸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他冷笑连连,“我把你带来了你不弹?”
小花园里的两个男人走进来,轻蔑地往他们父女俩这里看了一眼。
何雪兮爸爸堆笑着回过去,等人一走,铁青着脸一巴掌甩上何雪兮的脸庞,“你不弹?那滚吧。”
何雪兮没有详细叙述事情经过,只是轻描淡写地告诉傅骢她被她爸爸打了,傅骢见她不想多说,也就没有追问,只是说,“你应该通知你妈妈。”
何雪兮苦笑着摇摇头,“我妈,我妈恐怕和我爸是一个立场。”
“那你要怎么办?身体受伤不是小事?”
何雪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在何雪兮病情不是很严重,医生诊断说休息几天听力就能恢复。见何雪兮脸上肿气的巴掌印,还严肃地问她是否需要报警。
听到没有大碍的消息,傅骢和何雪兮都松了一口气。何雪兮勉强笑笑,说,“今天多谢你帮忙,我耽误你太久了,你还是忙你的去吧。”
傅骢不放心,去小卖部买了雪糕包在毛巾里给她做冰敷,何雪兮捂着脸,突然哭了起来。
傅骢实在是不擅长安慰,只好又去买了一大包纸巾,给何雪兮擦眼泪。
何雪兮拿纸巾捂着眼睛,又是感动又是自惭形秽,每一次,每一次遇到他都让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还一次比一次更狼狈,她满心酸楚,却一个字也没办法对他说。
这一刻,何雪兮对傅骢的羡慕到达了顶峰,他怎么可以这么好,他的爸妈怎么可以这么好,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自己也一定会被好好对待吧?
可是傅骢对她无意,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但何雪兮清楚,傅骢对周雪光动了感情。
心底有个恶魔在怂恿她,把他抢过来,把这些好据为己有。何雪兮偷眼看他,少年看看手表,皱了一下眉,摸摸口袋发现没带手机,又把视线转去了门外的公用电话亭。
何雪兮的直觉告诉她他是和周雪光有约。只是教养使然,他没有丢下她不管。
何雪兮撇过脸,不敢再看他。他这么善良,这么关心弱小,是不是也有可能对她产生爱情,不是有个词叫日久生情吗,她一定会对他好,一定会很爱很爱他,他也可能会被打动的,是不是?
反正好多人都会移情别恋,爱过这个也会爱上那个,傅骢和周雪光也并不是非彼此不可,她也可以的是不是?
羡慕啊,嫉妒啊,贪婪啊,卑微啊,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绞得何雪兮又要落泪。
最后一瞬间,贪婪占据了上风,何雪兮的灵魂像被撕裂成了两半,一半在空中,俯视她可怜兮兮地对傅骢诉说自己的遭遇,借此获得傅骢的同情。
“早上我爸爸带我去给老人家祝寿,这种事我常做,笑得乖巧点,穿得可爱点,敬一杯果汁说几句吉祥话,任务就完成了。”
“反正我年纪小,装傻装不知道就可以骗过自己,假装就是给一位认识的爷爷祝寿。”
“可是掩耳盗铃不长久啊,大家不是傻子啊,一眼,就能看穿真相。”
“我只是没想到,爸爸会打我,他会拿亲生女儿撒气。”
“你爸爸不会这么做的,是不是,你爸爸那么疼爱你。”
一开始她还能平静地述说,可越平静,压抑的情绪越反弹得厉害,说到最后,何雪兮早就忘了博同情的初衷,真的伤心了。
傅骢很尴尬,一来他不会安慰人,二来他爸爸曾经也是何雪兮爸爸讨好的一员,何雪兮被她爸爸伤了心,他总有点‘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感觉。
这个时候,安慰她她爸爸不是这样的人显得很虚假,顺着她的话说自己爸爸有多好更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反着来诋毁自己爸爸不好,想了一圈,傅骢还真想不出他爸爸有什么特别大的缺点,能比何雪兮爸爸显得更渣。
傅骢觉得棘手极了,真是比最难的竞赛题还要难的场面。
“你妈妈······呃,你妈妈应该······?”傅骢支支吾吾地说,十分害怕何雪兮的妈妈也不能给她安慰。
“我妈妈?是啊,我妈妈会是什么反应呢,是和我爸爸一起教训我,还是会站在我这边教训我爸爸呢?”何雪兮面无表情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