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光觉得委屈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你,连你也欺负我。”
傅骢一下子慌了手脚,手忙脚乱地来揉她的鼻子,嘴里“哦哦”叫着哄她,“鼻子没断,没断,好着呢,不哭不哭啊。”
周雪光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小爷给你出气去
王浩从后门一看,见傅骢在安慰周雪光,就和体育委员说了几句,体育委员就带着大家去小礼堂了。
周雪光侧对着傅骢,痛快地哭了一会儿,等她稍微平静点了,傅骢说:“你管他呢,教导主任的话又不是圣旨!”
周雪光刚哭过,鼻子堵住了,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不懂,那话就是冲我这样的差生来的,我这个差生,耽误了班长的学习。”说完,她又抽噎了一下。
傅骢张开嘴,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有办法在一夕之间把周雪光变成一个好学生,也没有办法在一夕之间改变教导主任对差生的看法。迟疑一会,他只能拍拍周雪光的肩膀,权作安慰。
周雪光勉强对她笑了一下,又说,“还有王帅,我也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你又不在,我,我的事情一团糟。”
傅骢辩解道:“我也有我的事啊。”看到周雪光的处境,他又放软了声音多解释了几句,“我在忙数学竞赛的事,有几个竞赛生搞到了一点题目,我也去看了看。”
周雪光知道的,他有他的世界,有他的事,她不是怪他,只是不自觉地,想依赖他。
但这些话不能和他说。
周雪光也就顺势转移了话题,“那你搞得怎么样,做出来了吗?”
傅骢:“这还用说?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曾经他对参加竞赛的事遮遮掩掩,现在,他肯对她打开一点门,虽然只是门缝。周雪光喜欢他这副臭屁的样子,真心地为他找到同好而感到开心。
周雪光笑着踢了他一下,“也真好意思!”
傅骢有点脸红,“反正,反正你也不是外人。”
周雪光很高兴,她喜欢‘不是外人’四个字,在不是外人的人面前,你可以放下自尊,暴露自己难堪的一面,也可以张扬一些,坦露自己的野心,而这一切,你都不需要担心他会笑话你或者等着笑话你。
周雪光笑了,“嗯,我相信你做得到。”
傅骢又脸红了。
他们坐在窗台上,看对面灯火通明的教学楼,高二学生没有观看校庆演出,或者说,一切娱乐活动都只属于高一,看着他们埋头上自习的样子,周雪光似乎感到了一点宽慰。
不是针对你一个差生,不是针对你。
小礼堂那边传来一阵热闹地鼓掌声。周雪光和傅骢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小礼堂的方向。
周雪光的脸上划过一丝怅然,她苦中作乐地想:如果一切好坏评价都只取决于成绩,那在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一种公平了。
“你别伤心了,你还有我呢。”傅骢安慰她。
周雪光不解地看着他,傅骢觉得某个念头十分可行,他为能帮到周雪光而感到高兴,他的笑容明亮起来,异常坚定地承诺,“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
他的表情太过郑重,仿佛说出的是约定一生的结婚誓词。
周雪光怔怔地看着他,忽然想笑又想哭,她不敢让他看见她哭,那太奇怪了,她把眼泪藏在眼眶里,扬起最大的笑容,说:“好。”
******
月亮很明亮,银杏树沐浴在银色的月光里,在夜风中“沙沙”作响。
傅骢闲不住,又不想离开,就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颠足球。足球轻轻地落在脚背上,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月亮看着他,周雪光也看着他。
好的时光会凝成琥珀,周雪光有很多琥珀,今晚,她收到了一颗银色的琥珀。
“你记得幼儿园那次六一表演吗?”周雪光轻轻地问。
“······哪一次?”足球落下的时间有点久,仿佛主人在漫不经心地思考。
“我摔到水桶里那一次啊。”
“······啊,想起来了。”频率又恢复了正常。
“那时候老师虎着脸,好像马上就要冲上来打我,我都快吓死了。别的小朋友也吓得不敢动弹,你好像一点都不怕老师的,还敢拉着我出去,还骑着小自行车送我回家换裤子。”
傅骢“嘿嘿”一乐,“当时我可能就是想骑自行车出去玩。”
周雪光没有生气,而是点点头,“很像你会做的事,你还带着我偷喝你爸的啤酒。”
傅骢挠挠头,“我爸把光明冰砖放在啤酒里,看起来很好吃嘛。”
的确很好吃,还很好看。雪白的光明冰砖浮在金色的啤酒里,有种奇异的美感,以至于很多年过去了,周雪光对夏天的印象,还停留在一切就发出“咔嚓”声红瓤西瓜,和漂浮着雪山的金色啤酒上。
“对了,小学的时候我还给你写了一封信,你收到了吗?”周雪光问。
傅骢摇摇头,放下足球,擦擦汗,坐到她身侧摆弄手机。
周雪光随意地和傅骢说着小时候的事,有的他记得,有的他忘记。周雪光已经不会因为他的忘记而心怀惆怅了,那些琥珀是她的,哪怕其他人把它当成砂砾随丢弃,她还是握有她的琥珀。
******
大课间的铃声打响的时候,傅骢突然丢下一句“小爷给你出气去”跑走了。
小礼堂的演出结束了,学生们的笑闹声清晰地传了过来,周雪光不想让大家发现她没有去观看演出,就躲到了厕所里。
汤媛气喘吁吁地冲进洗手间的时候,周雪光差点就吓尿了。
“哎呀,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你快和我走!”汤媛一路拽着周雪光狂奔。
周雪光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礼堂,有些期待,又有些不敢置信。汤媛一推她,她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走了一步。
十分钟前,一个消息在(3)班同学间悄悄传递,“班长说,等会儿还有个相声,大家等几分钟再走。”
演出散场时,连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都留了下来。灯光和音效设备都关闭了,王浩和傅骢跳上台,掏出手电筒,就这样讲起了周雪光的相声《按摩》。
傅骢:“大家好,我是傅骢。”
王浩:“我是王浩。”
傅骢:“今天咱说的相声叫《按摩》。”
王浩:“说着。”
傅骢:“我这个人喜欢按摩。累的时候,肩膀按一按,哎,整个人就精神了。”
王浩:“那确实是。”
傅骢:“但我这个人有个毛病。”
王浩:“什么毛病?”
傅骢:“怕痒。一给人按就想发笑。”
“我给您试试?”王浩掐着他的肩膀,一按,傅骢就长长呻/吟一声:“嗯——”底下人“哄”地笑成一团,王浩皱着眉又一按,傅骢又是一声享受的“嗯——”。
王浩黑着脸:“我可不能给你按了。”
傅骢:“怎么了?”
王浩:“您这声音容易让人想歪。”
大家又是一阵爆笑。
傅骢委屈:“我这不是忍着笑嘛,您都想歪到哪去了?”
王浩斜眼看他:“真不懂?”
傅骢皱眉:“真不懂!”
王浩:“一听咱俩就是美特斯邦威。”
傅骢:“这都哪跟哪啊?”
王浩捏着兰花指掐着嗓子冲他抛了个媚眼:“不走寻常路。”
所有人都笑成了一棵棵歪脖子树,伏在椅子边直抽抽。
傅骢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然后就变成了便秘脸,恶狠狠地:“原来是这么回事!”
王浩:“怎么着,听起来这有什么典故不成?”
傅骢:“上回我去那按摩店,前台小姐笑得可甜了,先生先生,我们老板说您是熟客,给您一张五折卡,希望您常来。”
王浩:“五折卡,好事啊。”
傅骢:“是好事啊,但咱是接班人啊,差这点小钱吗?”
王浩:“哟,您是哪个家族企业继承人?”
傅骢一挺胸脯:“社会主义接班人!”
坐席区又是一阵爆笑,还有人趁机大喊:“巧了,我也是。”
王浩:“······咱还是言归正传吧。”
傅骢:“好,言归正传,我就这么刚正不阿地跟着前台小姐走进去了,一进去,我就不高兴了。”
王浩:“怎么着?”
傅骢:“是个靠大马路的包厢,车屁股冲着我放黑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