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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红英对周雪光和钟乐一视同仁,周雪光的小姨送来的农村绿色鸡蛋,胡红英也分给钟乐一个。
吃饭的时候,钟叔叔要去拿水煮蛋,被胡红英拍开手,“你吃旁边的,这个草鸡蛋有营养,给小光和小乐一人一个。”
钟乐撇嘴,“我才不吃水煮蛋,我要吃炸鸡排。”
胡红英在吃的上不会偏心,但在管教钟乐上,她从不发话。
钟叔叔说:“吃完饭再给你买。”
钟乐不乐意,“我就要现在吃。”
钟叔叔夹了一条鸡腿给他:“这也是鸡,你先吃这个,吃完饭再去给你买鸡排。”
钟乐不干了,把鸡腿往地上一摔,冲钟叔叔嚷:“我就要现在吃,我就要现在吃!”
钟叔叔气得胸脯起伏,不理他自己吃饭。
钟乐突然做了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举动,他往地上一坐,身子就要往后倒。
钟叔叔面色一紧,刚要去拉,钟乐的脑袋就“砰”的一声,重重磕到了地板上。
往常只要做出往后摔的样子,他奶奶就会又拉他,又答应他的要求,他没想到钟叔叔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拉住他,他呆住了,随后又想起了后脑勺的痛楚,“哇”地一声,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
周雪光在和他吃饭那天,已经开了眼,没想到今天,还更加开了眼。
钟叔叔先是紧张地上前为他检查,却被钟乐胡乱挥开,然后他冷下脸,箍着他不许动弹,强硬地检查了一番,发现没有大碍,只是有点发红后,最终绷着脸说:“你要是不想吃就别吃,等我吃完了带你去买鸡排。”
钟乐的哭声一顿,然后音量愈加高亢。
胡红英想说点什么,最终叹了一口气,在钟叔叔手上拍了拍。
钟乐始终不见有人理他,已经没有眼泪了,还在干嚎。
也许是从头到尾,周雪光的表情都很视若无睹,胡红英只是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叫她去买鸡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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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七天,周雪光就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她不想再经历杵在空空的走廊里,犯罪似的从后门进教室选座的场面了。
七天时间,她的心情都很低落,有时候写着写着,她就忍不住跑了神,视线钉在她爸爸的照片上,很久才能聚焦到她爸爸的笑容上。
水笔在纸面上留下一个硕大的墨点,她再重新读题目,重新想思路,然后意识到自己不会,再重新翻课本。
有时候,她看完参考答案,再回头做时,仍然写不出来,这时候她就很想哭,她初中的时候,数学也能考到高分的,为什么现在却总是学不会呢?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修仙小说里的测灵盘就好了,知道了自己的骨骼资质,是不是就能避免在放弃和拼命之间的无谓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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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过后,数学老师对大家的水平有了基本了解,有时候他会写一些题目,叫几个同学去黑板上做,这天叫上去的是傅骢和周雪光。
一般来说,先被叫到名字的傅骢该做第一题,周雪光该做第二题,但是周雪光不会做第二题,她做过类似的题目,做错了,看过答案之后,记住的仍然是自己的答案。
解不出来要丢脸,解错了仍然是丢脸,周雪光上黑板的脚步就有些拖沓。
傅骢奇怪地盯了她一秒,在拿粉笔的时候超过她,站到了第二题面前。
周雪光往他脸上看了一眼,他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神色如常地解题。
周雪光心里一暖。
她不知道是以什么心情写完第一题的,只觉得数学老师似乎在后面盯了她一秒。
再上台的时候,向来一丝不苟追求效率的数学老师,破天荒地解释了一下,“让大家上黑板前做题目,是想给大家看一看另一种解题思路,或者极易犯错的解题思路,不论对错,都只有借鉴作用。那么大家来看第一题······”
放学后,周雪光留在教室里,把第二题的错误之处彻底搞明白了,才放下笔准备去食堂吃饭。
“你这几天怎么了,没精打采的?”傅骢关心地问,
“因为黑无常收了我一魂。”
周雪光太低落,调侃的话冷得能结冰。她不想和傅骢说实话,就说了其他话题,“你呢,看上去好像也不怎么高兴,历史老师夸你聪明你还不高兴啊?”
傅骢耸耸肩,就事论事地说:“如果聪明指的是智商高,那只能说明她见过的聪明人比较少,我的聪明不值一提。而且,什么聪明就是不努力之类的论调,如果真信了,那才是傻子。”
“你觉得努力比聪明重要吗?”周雪光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了,努力就是聪明人才会做的事。”傅骢平静地说。
周雪光像是得到了某种通关秘籍一样,好像有他亲口承认,那些在习题和教材之间付出的努力,就不是徒劳。
“所以,你在努力和聪明之间,你选努力?”
傅骢沉思片刻,诚恳地说:“嗯,我选努力,抱着聪明可以不努力想法的人,会栽大跟头。”
这一瞬间,周雪光隐约能感觉到,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周雪光有点为他心疼,他一个人跑来一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平静地叙述下,又藏着什么样黑沉的暗涌?
“总之,人还是要好好努力,聪明没那么重要。”
胡红英也表达过这样的意思,只不过她都是用批评的口吻指责她不努力,她一批评,她就烦躁,对抗性情绪上来了,就什么都不想和她说了。
傅骢呵护了她的面子,他是和她站在一边的,不会指责她,只会帮助她。
“嗯,我听你的。”
傅骢笑了。
“对了,我假期做了一些习题,你有空帮我看看我都是错在哪里了吗?”
“当然有空。”傅骢说。
周雪光对他笑了一下,傅骢突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
我压五张试卷
傅骢和周雪光一起出校门的路上,周雪光奇怪地问:“你还要吃宵夜吗?熄灯前能赶得回去吗?”
傅骢从口袋里摸出一张证件对她晃了晃,“今天开始我不住校了。”
“看来革/命斗争成功了?”
傅骢叹了口气,“就看今晚了。”说完,摆摆手走了。
傅骢来一中上学的确是他爸妈都允许的事,毕竟他一个学生,没有家长的允许,没有他爸爸傅振兴从中疏通关系,他不可能在不变动学籍的情况下插班就读。
但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当初他没有考上第一志愿,凭他爸爸的关系,他还是能够上一所好学校的,可是他不愿意。
他爸爸拧不过他,再加上他妈妈帮腔,他才能到一中上学。不过他爸爸也提出了要求,要他住校。
“回来啦。”傅振兴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了一壶茶两个杯子,茶壶嘴徐徐冒着热气,一看就知道他爸爸专门等他的。
傅骢自觉走过去坐好,“外公外婆都睡了?”
傅振兴“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熬不得夜,这会睡得雷都震不醒,你就死了找外援的心吧。”
傅骢能办到这张走读证,还是他外婆太心疼的结果。
他在来一中之前,他爸爸傅振兴就和他外公外婆说好了,要让孩子住校煞煞性子,他外公外婆再不同意,也不能否定人家亲爸的意见。
之前一个月他都住校,前三周周日放假,他什么都没说,假装一切都很好。(事实上也的确一切都很好,除了男生宿舍特有的邋遢问题。)
国庆放假的时候,他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每天不顾吃相地死命扒饭,一边扒还一边说:“外婆,你别担心我在学校吃不好,是你烧的饭太好吃了,我才忍不住吃这么多的。”
他外婆上了年纪,眼睛得了奶奶外婆辈特有的‘我乖孙/孙女又瘦了’病,一听这不似叫苦胜似叫苦的话,顿时就心疼得不行,一边筷子不停地给他夹菜,一边就指挥傅骢外公,“老头子,赶紧给小傅打电话,他不要这儿子,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吃苦,我可受不了,赶紧的,我今天就要把骢骢接回来。”
于是,他的走读证就这么先斩后奏地办下来了。
“哪用找外援啊,爸您又不是不讲理的人,我也不是无理扯三分的人。”傅骢给他爸爸带了个高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