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你说吃自己的就行,别夹来夹去的吗?周雪光很愤怒,在桌子下面踩傅骢的脚。
胡红英越夸越过分,每夸一次傅骢,必然伴随着一次对周雪光的贬低,周雪光只能庆幸还没有告诉胡红英傅骢学习也很优秀,否则,以胡红英看中成绩的作风,她很难保证今晚不会被逐出家门,流落街头。
与此同时,傅骢的脚也大大地糟了秧,胡红英每夸他一次,周雪光就踩他一次,直到胡红英说:
“这个西兰花对身体好,你多吃点,啊。你和小光从幼儿园在一个班,现在又在一个班,这也是难得的缘分,你们俩都要好好学习,互帮互助,啊。小光糊里糊涂的,你帮阿姨盯着点,要是在学校不听话,上课不听讲,你就回来告诉阿姨,啊。”
傅骢感觉到脚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了,周雪光低着头,抿了一下嘴,先前的活泼劲全消失了。
傅骢不敢答应,看看手表,说:“阿姨,我吃好了,快要上晚自习了,我们就先走了。”
胡红英还意犹未尽,“哎哎,等着我把水果给你装上,都是洗好切好的,牙签一戳就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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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盒是傅骢接的,胡红英看周雪光推了门就走,顾及到傅骢在场,只训了她一句:“平时可没见你这么积极。”
傅骢礼貌地接过一盒水果,说:“谢谢阿姨,阿姨再见。”
从头到尾,一个礼貌周到的好孩子。
周雪光心烦得很,她被胡红英训斥,贬低,怪不到傅骢头上,他到人家家里做客,不表现得礼貌难道要表现得差劲吗?但就是,就是不想在傅骢面前被亲妈贬。
“你再闷头走就要撞到电线杆上了。”傅骢说。
“撞就撞,用不着你管。”周雪光一抬头,绕过电线杆,继续快步往前走。
傅骢加快脚步,一抬手,就从后面掐住了周雪光的后脖颈,也没用力,周雪光就像被提溜了脖子的猫一样,失去了反抗能力。
周雪光最怕痒,她惊笑一声,探手去推,傅骢就使巧劲一转,周雪光就不由自主地顺着力道转,一个推一个转,跟抽陀螺似的。
他大爷的她又要生不起气了。
她简直恨死傅骢这诡异的技能了。周雪光也不躲了,拨开傅骢的手,还是不说话。
“真生气了?”傅骢问。
周雪光闷闷地:“谁生气啦,哪有那么多气好生?”
傅骢说:“胡阿姨还是最疼你,就像贾母一样,对我只是客气。再热情,也超不过你。”
“我是觉得丢人,我都这么大了,她还在你面前说我不好,还叫你盯着我,谁家妈妈会在别人面前拆自家孩子的台啊?”
“那是客套话,你妈妈请我吃饭,总不能就光吃饭吧,那场面不得冷死啊。除了热情夹菜,能做的不就是说点客套话嘛,就是贬低自己或自家小孩来称赞对方那一套。”
周雪光不是不懂这一套,她不会因为胡红英的表扬变成天上云,也不会因为胡红英的批评变成脚底泥,但总归还是希望在他眼里的形象更美好些。
看着傅骢无辜的眼,周雪光泄了气,“你成绩好,根本不懂我们学渣的痛!”
小可怜
运动会之后就是月考,班主任写好考试时间之后,鼓励大家说:“新课才开始一个月,考查的内容不多,大家轻松应战就行。主要是让大家熟悉月考的模式,考多了,习惯了,等到高考就不紧张了。”
因为那本掉落的竞赛书,周雪光在月考前剩下的时间里,狠狠复习了一下数学,语文和英语,那都是长期工作,数学还有突击的可能,这一通复习,还真让她捡到了一道数学大题。
不过周雪光已经不是那个兴冲冲上去给傅骢讲题的周雪光了,即使她觉得这次数学可以说是超常发挥,考好的预感很强烈,她也没有喜形于色。一来她怕自己太张扬,等到成绩出来,万一不如人意,岂不是要被大家笑。二来她自己也知道,这次的考试只是侥幸,她不可能次次都能押到题,她还得增强自身实力。
月考成绩出来得很快,在十一放假前一天,大家就拿到了排名表。
周雪光觉得学校的用心很险恶,眼看着放假七天,大家先疯玩一场,回来后再神思不属地回味几天,十多天就浪费了,所以要用成绩,给所有人上个紧箍咒。
反正周雪光盯着自己依旧不上不下的成绩,就完全失去了把《哈利波特》一口气看完的心情。
如果不算那道数学大题的14分,她这次成绩是退步了的。
想想也是,军训晚自习的时候,她还在包新书,有的人的书就已经翻开了一半,还有她妈妈说的大家都去补课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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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物理化学老师都只是花了半节课讲一下重难点题目,其余题目说一下答案,就很快开始了新课的讲授,仿佛简单的题目不存在。
语文和英语老师正相反,她们从头到尾细细地分析文章,挑答得好的读给大家听,恨不能把答案变成流食,喂进大家嘴里就立刻被消化吸收。
数理化三门课的讲授方式让周雪光有点不习惯,难度大的科目,正需要细细的讲解,步子大了,她就走不过去。
“傅骢,数学试卷借我看一下。”周雪光说。
这次月考,“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傅骢,考了数理化三科满分的成绩,跌掉了全班同学的眼睛。
与此同时,他惨不忍睹的历史政治成绩,又一次跌掉了全班同学的眼睛。
分发到每个人手里的年级排名表上,特意加了双问号双感叹号的“59”完全诠释了历史老师的深深怨念——历史这门背背就能得高分的学科,你到底是怎么不及格的??!!
傅骢完全不在乎大大的“59”是不是很丢人,他就是这样的我行我素,做出了选择,就为此付出代价,绝不会回头怀疑选择是否正确。
这是周雪光感觉出来的,他对政治和历史的低分,完全是安之若素,哪怕大家都担心他以后的会考,劝他稍微认真一点。
“真像故意气人。”周雪光嘀咕一句,手指划过名字慢慢上移,她在心里计算着14分能拉开多大的差距,竞争比她想象得更激烈一些,一共有132名。
“我退步了一百七十九名。”王娟娟突然看过来,突然对她开口。
周雪光一呆,“一次考试不代表······”
王娟娟突然又转回头,继续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盯物理书。
周雪光想起数学小测时,她往旁边挪开的试卷,这次,因为那14分,她比她的排名高。
考得好的人不该在考得差的人面前高兴,虽然她只是因为傅骢的“59”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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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之前,重新按成绩选座位。
所有人都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廊上,等着班主任念到自己的名字,再进教室选座。
这时候大家才想起来,身边的每一位同学都是高考考场上的对手,运动会让大家产生的团体感,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成绩好的学生也没有很开心,面对一群想要超越自己的同学,谁也不能保证自己下一回仍然能保有挑选的权利。
周雪光自觉排在靠后的位置,身边站着的,也是和她差不多排名的人。
名次表只有名字,难堪落到身上终究有限。选座位不一样,难堪实实在在,每时每刻。
傅骢在她的不远处,盯着天空出神,周雪光不愿意听排名,转头看外面高大的银杏树,银杏树还是绿色的,只在扇子边有一圈黄色,像颜色搭配得很好看的小裙子。
如果人像树一样没有神经就好了,那样就不会痛了。
班主任的声音越念越疲惫,她是什么感受呢?是觉得自己激励大家的手段很高明,还是感受到了大家的沉默。
后排的座位挺空的,几个成绩靠前但个子高的男生,仍然选择了后排,周雪光心头一暖,再看看其他人,并没有什么大变动,大家基本还是按照身高选的座位,而且,一对男女同桌的情况都没有。
大家还是听话的乖孩子啊。
周雪光小声地把这些发现给傅骢说了,傅骢对她的想法嗤之以鼻,“坐前排没法开小差,选异性同桌那就等于不打自招。”
周雪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我要是有想法,就选邻桌,或者前后桌。”傅骢补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