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这么放心地过来,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自己妹妹实在是不开窍,完全不用担心被拐跑了。
“你们……”吴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怎么还开盘赌上了?
不过果然还是非常在意:“……你们两个押的什么?”
“我们可没押——他们怕我们干扰,不给我们下注的机会。”杨钰颇轻松地回答,“不过我觉得,只要你不挑明了,她就永远看不出来。”
“……”吴懿沉默。可她看不出来的话,贸然去挑明岂不是很冒失?
“你别看她平时说起来一套一套的。”潘涵润语气有些惆怅,“真到了她自己身上她可是真的一点儿也发现不了。就算你用‘我有一个朋友’这种借口去暗示她,她也真的相信这个朋友不是你自己。”
潘涵润觉得此刻自己身边应当有一坛酒,供他慢慢说起当年:“我当时……”
身侧两人的眼刀一齐飞过来。
第29章 禁术
嘿!不是,潘涵润心道,子瑜瞪我就算了,晦之你瞪我是为了什么?你不爽?你不爽你去表白啊,瞪我又有什么用?
不过他还是立即就噤了声。
没办法,惹不起。
他像喝酒一样一口闷掉自己的茶。
吴懿仿佛毫无所觉,微笑着问:“玄泽当初如何啊?”
潘涵润不想再讲,只含糊地道:“总之各种暗示全都失败了。她是真的出谋划策想帮我追那个姑娘!后面就她出去学艺,我来北疆。”
杨钰斜着眼觑他,心道哪儿能啊,当年那点小屁孩儿心思谁看不出来?我妹就是纯粹地拿你当兄弟。
“后来也通过几回信。”潘涵润感叹,“最后还是发现,做朋友更合适些。”
杨湘瑶总是有一些令人惊诧的观点,这些观点他可以尊重,但并不能完全赞同。
而且在他旁敲侧击地询问的那段时间里,发现她似乎对于发展一段亲密的关系秉持着较为悲观的态度。
“女孩总要嫁人,”她在信中写道,“之后呢?嫁给一个人,从此以后把生活完全寄托在所谓的相夫教子上,就这样过一辈子?死后有幸能获得的最高评价就是‘她是一位贤惠的妻子,一位温柔的母亲’?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连名字都没有人记得。于我而言这样的生活于死亡无异——我倒宁愿去死。我无法想象这种生活,也无法想象会有人能够令我接受这种生活。”
“上次回信中你说或许未来我会喜欢上谁,到时候观点或许会发生变化——我对此持怀疑态度。我们还是结束这个话题好了,求同存异吧。”他回信后时隔不久杨湘瑶就回了另外一封信,结束了这个话题。
听了潘涵润的讲述,杨钰和吴懿都沉默起来。
她的这些观点,在平常的交流中或多或少也有些体现,杨钰并不意外,只不过听到这样相对完整的表述还是头一遭。杨湘瑶在家时一直刻意不去提及这些,偶然表露出的那一点也被他们当成是天资卓绝之人的一点小小的叛逆,没有放在心上。即便有点心理准备,忽然被大段地拍到脸上来,还是令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的这些观点究竟是如何产生的?杨钰百思不得其解。按理说他们家能算家庭和睦、父母婚姻幸福成功的典范了,身边友人的父母也没有夫妻反目的,她怎么会这么想?相夫教子……不是女人天生就该做的吗?
也无怪乎她会说“求同存异”了。
吴懿倒是有些理解她的想法。幼时他也曾在学堂里见过不少被父母送过来识些字就行的女孩儿,她们当中许多学得并不差,可惜大多数三个月之后就再也没来过。接受教育就有了见识,有见识的人是不会甘心于受他人左右的,这点上男女都一样。更何况杨湘瑶的能力并不下于他曾见的任何一个男子。若无束缚,她可以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精彩,那么她凭什么不能感到不平?
可惜大部分人都不肯认同这一点。
吴懿摩挲着茶盏的边沿,忽而有些庆幸潘涵润的放弃。
杨钰感到气氛有些尴尬,干咳一声,道:“晦之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其实我们主要是想来帮你一把……”潘涵润接道,可算说上正题了,“每天干看着,你们不急我俩真是急死了……”
吴懿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中间扫了个来回:哥哥帮着外人追自己妹妹,可算个稀奇事儿。
“杨老将军……”杨老将军恐怕不知道儿子干的好事吧?
杨钰“嗨呀”一声,甩手道:“没事。”
既然他说没事,那吴懿也就不想关心他到时候怎么给老将军解释了。
吴懿思索片刻,笑道:“还真有一事要问你们。正月十五是她生辰……不知她都喜欢些什么?我也好早些准备。”
潘涵润挑眉:看来他敌情打探得很清楚啊,不过他可能要失望了。
“哈哈!这是个好问题!”杨钰讪笑道,“这个问题好就好在,我们也不知道。”
“什么?”吴懿情不自禁地质疑,“你们不知道?”
杨钰和潘涵润两个点头如捣蒜:从小杨湘瑶就是什么都感兴趣,又似乎每一个真正特别喜欢的,旁的小姑娘添置许多胭脂水粉、珠宝首饰,她都是有就行,也不多买,整个人看起来就好像没什么世俗的欲望一样。
唉……吴懿默默叹息。这可有些麻烦。这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也没摸清她的喜好。还想给她个惊喜呢,送不对礼物可就变成惊吓了。
“算了……”吴懿抚额,“那我自己再想想吧。”
杨钰和潘涵润好歹是提出了一个有些用处的建议:“十五城里会有灯会,街上也热闹,实在不行你约她出去逛逛?”
吴懿心道,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
他点头,示意会考虑他们的提议。
……
杨湘瑶的确感觉自己被罗崇安排了,安排得彻彻底底。
不然怎么解释他刚提到“禁术”这回事,自己就被一本写满了禁术的书砸了个正着。
给小凌讲完了她心心念念的故事,约定了回去以后每七天都把新的故事写下来寄给她,好不容熙把小孩哄回去歇着,杨湘瑶准备去找罗崇问问他到底有什么想法。
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要安排人也不该安排得这么显眼才是。
她还未走到门口,就听见屋内传来的压抑不住的争执声。
主要是公孙冽在喊,罗崇倒是很平静的样子,听不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屋内,刚刚听完罗崇的嘱托的公孙冽丝毫不能理解师父的做法。
“既然这么危险,那就不能把那本书给她!”他不禁提高了声音。
罗崇盘腿端坐在蒲团上,手持着拂尘,闭目缓缓道:“她已经拿到了。以她的心性,大约很快就要来了。”
公孙冽有些愤怒:“师父难道不知道以她的心性,拿到那本书会做什么?若情势紧急,她什么办法不会用?”
“所以为师需要你看住她,莫叫她犯傻。”罗崇波澜不惊。
“那——!”
杨湘瑶忽然推门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她左手肘撑着门框,右手拿着那本书,歪头看着他们,咧嘴笑道:“哟,二位,吵什么呢?”
公孙冽平复了一下呼吸,重新坐下,喝口水冷静冷静:“没什么。”
罗崇仍旧闭着眼,悠然问道:“玄清有何事?”
反倒来问她来了。刚才不还是因为这个在吵架吗?
见公孙冽仍旧有些愠怒的样子,杨湘瑶不戳破,也不进去,就站在对里面的人晃晃手上的书,戏谑道:“这也太巧了吧?”
“皆是天数。”罗崇答道。
“我可不相信什么天数。”杨湘瑶冷笑,“为什么?”
罗崇缓缓睁开眼,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答道:“其书中自有答案。玄清为何不自己探寻,反倒来问为师?”
这老道又开始不说人话了,杨湘瑶想,我恨谜语人。
公孙冽忍无可忍,站起来想要离开:“师父与师妹讲话,徒儿先行告退了。”
罗崇叫住他:“道清且慢。为师还有话说。”
于是公孙冽不得不重新坐下,压抑着情绪听罗崇跟杨湘瑶扯皮。
“什么问题的答案?”杨湘瑶站直了身子,眯起眼,追问道。
“由最初至今的所有问题。”罗崇道。
杨湘瑶忽而沉默了。她定定地看了罗崇半晌,像是要用目光在他的脑袋上钻个洞,进去看看他说的话的真实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