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荷举(261)

作者:桃籽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韩非从假仁假义地唏嘘了一阵,实则心中却充盈着总算把齐敬臣杀了的喜悦,遂兴致十分高昂地折返了建康,向他父亲复命去了。

韩守邺反复地问他是不是亲眼看着齐婴死了,韩非从便也反复地答他的确是亲眼所见,如此往复十余次才总算令韩守邺相信了,父子俩于是心中同时松了一口气,而韩守邺则终于敢放手一搏了。

淆山……

天子出建康于他而言虽有不利,但他也仍有信心拿下此战的胜利。天子近旁能调动的兵力统共只有那么多,他全都有数,如今齐敬臣也死了,局势于他而言岂非大大的有利?何况就算天子去了淆山,太后也还留在宫中,届时即便大事有变,他也可以命自己的门生赵庆晗将太后扣住,左右也是个筹码。

韩守邺如此思虑过一周,心中把握更大,秘密将起事之时定在告祭大礼当夜,另他也留了一手,将可调遣五万兵马的虎符留给了不随行去往淆山的胞弟韩守松,如今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事了谁也跑不了,因而韩守邺此时对弟弟的信重比平生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定,他嘱咐韩守松,说一旦听闻淆山有变,他便从边防之地调五万军驰援,务必保证此役功成,绝不可有任何闪失。

作者有话要说: 他要是把他放过去了,他韩非从的名字今日便倒过来写!

……大家好,新人物,从非韩

第203章 淆山(2)

其实论理来说边地之军不可调,否则一旦被大魏察觉他们就很可能打过江来,但这紧要之时韩守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比起国家他更看重自己和韩氏一族的安危,倘若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这五万兵马便是不得不动了。

韩守松彼时闻言沉思良久,终于也下定了决心,从韩守邺手中慎重地接过了虎符,答曰:“兄长放心。”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嘉合六年的淆山告祭乃大梁南渡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祭祀,六月初十那天的典仪堪称空前绝后,就像那一天本身一样,在大梁的史册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那天不愧是所谓“百年不遇的黄道吉日”,日丽风清、万里无云,淆山上的嘉木苍郁挺拔,映衬得山中祭坛愈发神圣威严。

天子着祭服迎帝神,在始平之章的奏乐声中缓缓步上神坛,于上层皇天主位前下跪上香,又祭祖宗牌位,对诸神行三拜九叩之大礼,奠玉帛、进俎、行初亚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一连串耗时甚久的告祭大礼正有条不紊地一一进行着。

山间神坛四野围满了观礼的大梁重臣,一旁更有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在侧,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的皇帝陛下,注视着他为江左万民祈求福祉。

身为太常丞的齐四公子齐乐自然也在观礼之列。

五年过去,当年齐家的这位小公子也与过往殊异良多。

他又长高了些许,大约是因为成了婚的缘故,他的神情更加稳健成熟,上个月他的妻子宁氏还诞下了一个女婴,他成了做父亲的人,于是气韵更加沉定起来,再没有少年时顽劣浮躁的模样。

他站在人群中很靠后的位置,因他只是从五品下阶的官位、自然靠不到近前。他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并未见到什么齐家的同族。

是啊,齐家已经没落了,在朝的官员已经没有多少,齐乐当年入仕的时机也正是最糟的——那时他的父亲已经中风隐退,他的大哥也被罢黜归家,甚至他的二哥也步履维艰,被天家和韩傅两姓桎梏着,没有人能够帮助提携自己。

他的父亲齐璋甚至劝他不要入仕了,他的嫡母和亲生母亲也都劝他远离朝廷,那就是个无边的泥潭、是吃人的地方,会把齐家人的血都吸干。

可他还是执意要应春闱、考进士、入朝为官——没有别的所图,仅仅只是因为他想帮他二哥。

他只是……不想让二哥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一切。

他少年时曾很不懂事,满心只想着要与赵瑶成婚,二哥当主考的那年春闱他被黜落了,他便因此怀恨在心、在心中责备二哥冷漠无情贪求清名。他那个时候丝毫没有想到,在他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自怨自艾的时候,二哥正担着怎样的千钧之重。

后来呢?后来齐家大厦倾覆,他心心念念的瑶儿妹妹立刻对他弃如敝履,只有二哥还在为这个家费尽心血,他都看在眼里了,方知自己当年错得多么离谱。

他很想对二哥道歉,可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已很难再开口,何况言语委实太过单薄无力,远不如有所作为来得实在,因此他最终还是决定入仕——去帮二哥分担一点东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起码不要让二哥孤身一人。

可二哥并不领情,在他应春闱之前甚至还劝他罢手,并对他说:“朝局凶险,我亦无暇分神照顾你,未若还是同敬安一样留在家中吧,不要添乱。”

二哥说得冷漠,可齐乐知道这是二哥在保护他,他不想让他入仕,是因为不想他陷入危险,他故意作此冷漠模样无非是想让他知难而退。

可他不会再退却了,他一定要入仕,一定要和二哥一起扛起他们家。

后来他果然如愿,二哥也的确如他之前所言对他没有任何提携和帮助,并未将他调入枢密院或者尚书台这样的机要之地,他并不介怀,只靠自己在官场上挣扎,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他已经尽了全力,可在这杀人的官场上仍宛若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他自知……他没有帮上二哥一星半点。

二哥……今天是告祭大典,二哥身为一国左相却并不在场,有人说二哥已经死在了北地,也有人说他不会再回到江左,处处都是充满恶意的议论。

齐乐知道,二哥为了扶植庶族得罪了太多世家权贵,他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孤臣了。但他不相信二哥会就这样死去,他一定、他一定……

他一定会回来。

他一定会给他希望。

入夜时分,建于山腰之上的淆山行宫灯火通明,殿阁之内,帝后正与小太子一同用晚膳。

太子自降生以来还是头一回出这样的远门,四岁的孩童虽然被他母后教得早慧了些,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一到了新鲜的地方自然难免兴奋,一直到晚上用膳时仍快活得小脸通红,坐在凳子上开心地动来动去。

而他的父皇却很沉默,甚至他的母后也与往常不同,见他动来动去也没有呵斥他,仿佛注意力根本不在他身上似的。

他们好像都在等待着什么事情的发生。

小太子有些不懂,但这无碍于他的开怀,直到他渐渐发现行宫的门外开始出现越来越纷杂的脚步声,甚至还有越来越吵闹的呼喊声,这才微微皱起了小眉头。

哪来的大胆宫人,御驾之前岂可如此喧哗!

他有些生气,想要起身替父皇和母后将行宫这些不懂规矩的奴婢呵斥一番,不料父皇却当先站起了身,将他护到了身后。

“昭儿,”他的父皇声音低沉,神情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令人有些害怕,“到你母后身边去。”

小太子听言有些迷茫,不知父皇为何忽而作此骇人神态,又不敢问,只得退到母后身边。

傅容则依言搂住了太子,眼神却仍系在萧子桁身上,看着他一步一步向着殿阁的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走去,终忍不住唤了一声。

“陛下!”

萧子桁闻声止步,回身看了傅容一眼,傅容心中一凛,在越来越嘈杂的吵闹声中又抬目看了看门外益发动荡的火光和黑影,不禁言道:“……陛下小心。”

他们成婚八载,早就过了七年之痒,甚至从根上来说他们从不曾相爱过,只是一起搅进了汹涌的权力漩涡,彼此算计、彼此利用,彼此倚仗、彼此戒备。

可是那也是实实在在的八年相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孩子。

此时此刻,是否也会有些真情?

他们都知道此刻门外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如果输了那一切都不必再谈,而即便赢了,傅容亦知道接下来傅家的路也不会好走,可此时此刻她仍然真心希望这个作为自己丈夫的男子能够得胜,这使得那一声“小心”也多了些许郑重和温存。

萧子桁也许听出了这一层真意,也或许没有,他只看了傅容一眼,随即很快就转过了头,只留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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