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弟媳妇、她最疼爱的侄女来看望她,沈老夫人病歪歪躺在软塌上,被气的神志不清,呓语说:“孽障,我生了一个孽障,找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儿媳妇。”
她慈母心肠去见孽障,孽障却不见她,她去见毒妇,毒妇虽然在偏厅见她,却当做没看见她,无论她怎么斥责毒妇,毒妇都当做没听见,她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毒妇不把她安顿下来,给她请大夫看病,而是叫来一顶软骄,吩咐下人将她抬回侯府。
沈老夫人这是被气狠了,张家三位太太不着痕迹对视一眼,很快错开视线。
“大姐姐,就当没有那个儿子儿媳,就不气了。”张三夫人捏紧手帕坐到塌上,一脸心疼给她顺气。
张大夫人替老夫人骂了孽障两口子,关切上前开解她:“三弟妹说的不错,大妹妹,为他们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这么多人向着她,证明她没做错,沈老夫人愈发不满孽障两口子,娘家嫂子弟媳妇帮她骂孽障两口子,她稍微舒坦了一些。
张二夫人见时机成熟,接过静雅手中的小木锤,坐到静雅坐过的地方,给沈老夫人捶肩膀:“大姐姐,你是老夫人,是外甥的母亲,从古至今母亲给大儿子张罗亲事,有哪家需要小儿子同意的?”
沈老夫人坐起来,很快躺了回去,誒,二弟媳妇不明白,她可以做主让去世十多年的大儿子娶侄女,但是得不到孽障同意,侄女无法住进西院,只能和她挤在荣樘院。
张静雅眼底一片嘲讽,却表现出乖巧懂事:“二婶娘,您就别让姑母为难了,是静雅命贱,被王爷抢去,又被王妃污蔑,名声彻底毁了,配不上大表哥。”
“你这丫头,又在挖姑母心肝。”
张静雅转身要躲出去,瞥见沈老夫人无力招手,她迟疑了一会儿,红红的眼尾噙着泪花走上前握住沈老夫人的手,将脸埋进沈老夫人胸前。
沈老夫人疼的心肝宝贝喊,一时间埋怨儿子做的孽,当初儿子娶了静雅,又或者儿子阻止狗屁王爷霸占静雅身子,她的心肝宝贝就不会遭遇屈辱。
说到底还是儿子欠静雅的,让静雅嫁给大儿子度过余生,把西院给静雅,那不是应该的嘛!
姑侄俩抱在一起痛哭,张家三位夫人微不可查点头,打算先让静雅嫁给死人,再状告孽障容不下寡妇,她们就不信了,孽障还不把西院给静雅。
三位夫人担心夜长梦多,打算趁热打铁敲定静雅和死鬼的婚事,就在这时,一个丫鬟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呼小叫:
“老夫人,不好了,一个官老爷带一群衙役来了,要见您。”
‘老夫人,不好了’,这句话格外刺耳,沈老夫人抽出头下玉枕丢出去,玉枕落地发出闷声,伴随着丫鬟哀嚎声,吵得老夫人脑壳疼。
沈老夫人黑着脸说:“拉出去,丢进柴房。”
两个力气大的婆子拖着在地上打滚的丫鬟离开,多出了一道延伸到柴房的血迹。
沈老夫人说了句晦气,张二夫人提醒她去见见官爷,沈老夫人不耐烦起身梳妆打扮,见到来人官职低,态度轻慢,优越感十足说:“是不是通知我们接张家爷们出狱!”
王道右妹夫对随从是一个眼色,随从打开盖上官府印章的公文,王道右妹夫一本正经严肃说:“皇上仁慈,允许张老太爷以正两品品级下葬,宽限你们三日内办完丧事,你们若敢违抗,每个人杖责五十大板,到牢里学习何谓忠孝。”
张家三位夫人怀疑耳朵出了问题,正二品品级下葬,那要添置许多物件,且每个物件都不便宜,如果老婆子有银子,办就办了,关键是老婆子一分钱也拿不出来,全是她们掏银子。
沈老夫人不知道她们想法,只当她们高兴坏了,张家爷们被免了官职,老太爷还能以正二品品级下葬,这是一份殊荣,她欣喜替三人应下,还请王道右妹夫到灵堂给老太爷上一炷香。
王道右妹夫将公文交给沈老夫人,没正面回答来不来,带手下离开永安侯府。
沈老夫人有操办公婆、丈夫丧事经验,很快列出正二品品级下葬,需要准备哪些东西,把清单交给张家管家,吩咐张家管家一日内把清单上的物品全买齐,安排妥当这件事,她又去找张家三位夫人,身体也不虚弱了,风风火火催促张家三位夫人:“老太爷办丧事,没办法在侯府办,张家的府邸又被皇上收回,你们三嫁妆里的院子又小,不符合设灵堂品级,我们现在去打听,看看有没有和张府一般大小的宅子,我们买下来,给老太爷设灵堂。”
和张府一般大的宅子,没有四万两银子拿不下来,给老太爷办丧事,没有两万两银子办不起来。
一想到她们出这些银子,张家三位夫人呼吸困难。
“怎么了?”沈老夫人到了二道门,扭头看,她们还站在原地。
“没什么。”张大夫人实在做不出强颜欢笑,好在这是为了置办老太爷丧礼,她脸色难看,沈老夫人也只会朝她替老太爷难过方面想,并不会想到她不愿意掏钱为老太爷置办丧礼。
“别耽搁时间了,咱们只有三天时间。”沈老夫人点头再次催促。
张二夫人、张三夫人匆忙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里出现无奈不甘心,但是又没有办法,皇上亲自过问这件事,她们还能怎么办,只能照办。
三位夫人和沈老太太在丫鬟簇拥下找到牙子,从牙子那里得知有三个宅子符合她们要求,一群人跟着牙子先去看了最好的一座宅子,除了布局没有原张府讲究,其他方面还成。
没有问过张家三位夫人意见,沈老夫人拍板子决定:“就要这座宅子,你赶紧联系主人,我们必须在今天签订购买协议。”
“老夫人,这座宅子最低价十二万两银子,您派人准备银子,我这就去联系这座宅子主人。”牙子又提醒老夫人,主人家不接受赊欠,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沈老夫人蹙眉,觉得这座空宅子不值这个价,张家三位夫人反应比老夫人激烈许多,声音破裂说:“你是不是多加了一个零,另外看错了数,这座宅子实际价值二万两银子。”
牙子卑躬屈膝笑眯眯说:“夫人,这座宅子的主人算是良心价,另外两座宅子没有这座宅子好,人家还报价十五万两银子呢!”
张三夫人惊呼一声:“什么?”
“这位是永安侯府老夫人,你把我们当冤大头宰,先掂量一下自己是否有能力承受永安侯府的报复。”张大夫人唬着脸说。
牙子心里冷笑,他就是得到永安侯授意,才敢漫天要价。
不管牙子心里怎么想,表面上依旧笑眯眯看着她们,张二夫人暗自喊糟糕了,连永安侯府都不管用,不是永安侯授意,就是比永安侯职位高的人授意,无论是哪个人授意,如今张府只能打破牙齿往肚子里吞。
张三夫人很快回过神,上前扶住沈老夫人:“大姐姐,这座宅子有不尽如意的地方,我们到牙行找靠谱的牙子看宅子。”
张大夫人、张二夫人紧跟着赞成,一群人簇拥沈老夫人离开,前前后后找了六个牙子,要价一个比一个更离谱,一群人被折腾筋疲力尽回到侯府。
沈老夫人斜躺在美人榻上,几个水灵灵的丫鬟给她捏脚、揉腿、捏肩膀,伺候她喝人参汤,缓过来劲,张家管事进来汇报:“夫人,老姑太太,奴才按照老姑太太给的单子置办丧礼用品,东西至少比平常贵十倍,奴才跑断了腿,到商贾、皇商、和咱们老爷亲近人家的铺子,朝中清贵人家开的铺子,结果都一样,只要张家或者永安侯府采购东西,一律比寻常贵十倍,其他人买东西,价格又恢复如常。”
大冬天,张家管事就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筋疲力尽瘫倒跪在地上。
沈老夫人把参茶泼到绿脂身上,怒火冲天对丫鬟说:“查,给我查,究竟哪个人这么大的胆子在背后搞鬼,和永安侯府作对。”
丫鬟唯唯诺诺不敢应下来,沈老夫人捞一件顺手的东西砸眼前的丫鬟。
张府的老姑太太没有一个可用的管事,除了在自个儿院子拿丫鬟撒火,出了这个院子,谁还把她当做老夫人供着?
张府三位太太终于意识到这个事实,或者以前就意识到了,她们不愿意相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