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昶青摊开报纸,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一边浏览报纸,一边喝今年刚采摘的新茶叶冲的茶水。
看到标题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之知青’,旁边有几张照片,沈昶青没有细看内容,把报纸折起来放到一边。
他去找赵厅长,交给赵厅长一份演讲稿,赵厅长粗略浏览一遍,把演讲稿夹进文件夹里:“别回你们科室了,跟我出去一趟。”
沈昶青跟他去了省里,各市领导汇聚在这里做汇报,总结各自管辖地区计划生育执行效果,遇到了哪些困难,又是如何克服的。
他们提供了一份详细的新生儿出生数据,比较之前新生儿出生率有了什么变化。
省里的领导又做出指示,给出新的指标,较之前更加苛刻,虽然省里的领导没有明说让他们必须完成,但这是既定事实,给了指标,就必须完成。
这场会议从下午两点半开到五点半。
散会后,大家在一起吃了一顿饭,留在招待所休息,第二天早晨才离开。
赵厅长没回家直接回单位,沈昶青作为小职员,不能搞特殊,所以他也直接回单位,打算中午回家一趟。
刚到单位没喝完一杯茶,同事通知他有人找他。
他料到了,但没想到王岚哥哥速度如此快找到他。
王大哥捏着那份报纸,‘实践是检验——之知青’那片文章在最显眼的地方:“沈同志,找个地方聊一聊,可以吗?”
对方是国家干部,王大哥努力克制自己,才没揪住沈昶青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你在哪里拍的照片,为什么上面有一个孩子跟他七分相似?
自打这份报纸出现,周围的同事、邻居、甚至他爸妈,包括妹妹王岚怀疑他背着媳妇养小的,养的小的给他生了私生子,这事惊动了厂里的领导,领导给他放了一个长假,让他处理好私事到厂里找他。
第117章 知青回城时代14
沈昶青的视线在他脸上多停留几秒, 如墨的眸子闪过困惑,王大哥局促握紧拳头,明明他理直气壮, 但是当他触碰到沈昶青的眼睛,莫名底气不足, 沈昶青像是没有注意到他心虚,带他到会议室, 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
“沈同志, 请问你在哪里拍的这张照片?”事关他的清白,王大哥壮着胆子问道。
青年低头看王大哥手指的地方,突然他抬头盯着王大哥瞧,脸上出现恍然大悟神情。
“我看你眼熟, 却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你,现在我明白了,我们没有见过, 但是我见过你的外甥。”沈昶青眉毛皱了又舒展, 眼睛明亮说, “你找我打听照片上的孩子,是想获取他们的地址, 接你外甥外甥女到城里吗?”
“……我……我哪来的……”沈昶青的话似一道闪电,把王大哥劈懵了, 舌头打结,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沈昶青出去一趟, 拿着一摞文件回来, 王大哥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沈昶青埋头翻找:“你外甥外甥女在蜀地大和村,孩子母亲叫王岚, 是今年三月十号回城的,你们家现居住地址是北区曙光街道。”
王大哥一把夺过档案册,一眼就找到王岚底下子女一栏信息。
妹妹说她坚信自己一定能够回城,所以别的女知青在乡下随便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孩子,她没有。
所以档案册上的王岚和妹妹同名同姓……
档案册上知青王岚以及知青子女出生地和妹妹全对上了,他没有办法欺骗自己,照片上的那个男孩就是王岚的儿子。
档案册“啪”的一声落地,王大哥慌张捡起档案册递给沈昶青,不停的道歉,沈昶青叫他不要在意,王大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箭一样冲了出去。
*
“大嫂,王浩军在外边胡来,还和别的女人生了这么大一个儿子,你别忍了,去举报他乱搞男女关系。”王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举报信塞进王大嫂手里,拽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王浩军忘恩负义,娶了个媳妇天天欺辱她,这么坏的两口子居然得到领导看重,把他俩调到三线城市锻炼,回来准升职。
坏人未来风光无限,她这个被欺辱的可怜虫前途一片漆黑,不公平。
王岚恶狠狠地强行拽王大嫂,王大嫂恼怒甩王岚的手:“滚,你要发疯到别的地方发疯,别在我面前碍眼。”
“大哥在外边养了一个小的,你恨大哥,冲我发什么火!”有人头探出窗户往她们这边伸,王岚一改强势,一脸委屈抱住王大嫂的胳膊不撒手,等着王大嫂道歉。
王大嫂:“……”
不管她道不道歉,都从侧面坐实了丈夫在外边养了一个小的,王大嫂眸光一厉,低头一口咬住箍住她的手。
王岚痛的面部扭曲,急忙甩掉她,声调刻薄破口大骂,什么肮脏的烂的话都往外骂。
经过闺女一番开解,王母认清了保不住儿子了,儿子会被厂里开除,没有哪个工厂敢收儿子,一旦儿子没了工作,躺在家里吃白饭,那女人要死要活闹着和儿子离婚,两个孩子一个也不会带走。
既然他们没有办法扭转乾坤,王母强忍着剜心的痛到儿子工厂举报儿子,厂里的领导看在她铁面无私的份上,把儿子的工作给她闺女。
至于那个女人要走要留随便她,反正她闺女得了儿子的工作,看在儿子工作的份上,闺女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饿死吧。
举报信已送到儿子领导手中,王母心痛的同时松了一口气,结果也不算太坏,至少儿子的工作没有便宜旁人。
王母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闺女惨叫,她推门急忙走进去,目睹那个贱女人像狗一样咬住闺女不松嘴,她几步跑到两人面前,一把薅住女人的头发,脚朝女人肚子上猛踹。
王大哥心情沉重到家,入眼便是母女俩发疯打他媳妇,他箭步上前,一手握住一个人的胳膊往后撇。
王母、王岚登时疼的挤出了生理泪水,语调不连贯求饶。
“媳妇,领导同意了,最迟周四,我们全家到姬余市。”王岚经常没事找事,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王岚跟疯婆子一样到处搞事情,王大哥实在是累了,不想和王岚住在一处,决定一家人暂时离开这里,等王岚结婚,他们在申请调回来。
没想到‘实践是检验——’文章刊登出来,王岚带头,周围的人人云亦云往他身上泼脏水,母亲竟然到领导那里举报他,王大哥冷到牙齿不听使唤打架,和领导解释清楚事情始末,毅然决然选择另一个岗位,那个岗位不可自行申请调职,绝对服从上面安排。
领导同意了丈夫的申请,说明丈夫作风没有问题。
王大嫂捂住脸埋到丈夫怀里嚎啕大哭,把所有委屈一股脑发泄掉。
王岚顾不上疼痛,眼睛瞪得似吃人:“什么,你说什么,你这种人凭什么去基层历练!”
王母则是惊喜,完全忘了她刚刚举报儿子的事,一脸喜意追问:“儿子,是不是你们回来,你就是车间主任了。”
王大哥选择性忽略王母的话,讥笑看着王岚:“老话说外甥长的像舅舅,真准,我那个外甥像极了我,我那个外甥女像你,但是比你出色。”
说完,王大哥护着媳妇进屋,门从里面反锁。
听到咣当关门声,趴在窗户上看热闹的人回过神:“岚岚,那男孩是你儿子呀,对了,你哥说你还生了一个女儿。”
说着,有人把头缩回去找出报纸,又趴回窗户上,仔细找哪个小女孩长得像王岚:“呀,找到了,是比你好看。”
“岚岚,你说你没结婚,难道你没要名分跟了个汉子,给汉子生了一男一女。”
“大家看这个男孩长的像你哥,你咋不说男孩是你儿子,还跟着大家一块儿起哄说男孩是你哥外边女人生的。”……
“岚、岚岚……”王母震惊盯着闺女,每吐出一个字,就像耳边有一面鼓,有人在使劲敲打,她被震的头脑昏胀,到后来,她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是你哥哥,亲哥哥,你为什么要害他!”
还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开解她,怂恿她去举报自己的儿子。
“明明是他下乡当知青,你们骗我代替他下乡当知青,那时我才十六岁,什么都不懂,别人哄骗生了两个孩子,”王岚抬起胳膊狠狠的擦脸上的泪水,“我的人生被你们毁了,无法重新开始,难道你们不觉得良心不安吗?难道你们从未想过补偿我吗?”她忽然抬高音量,朝王母吼,“帮助我忘掉过去,承认孩子是你们生的,怎么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