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常小满沉默了，她知道这些作为《雪中战时歌》的故事背景，该发生的总会发生。
可她不知道，在雷聿修朦胧睁眼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如漆黑长夜的一点荧光，冷瀑冰潭下的一口空气，让他重拾对世间的信任，和活下去的意义。
雷聿修透过火光望向常小满。
两年前，他在银阁寺击退了那些鬼面人。
可回头在人群中寻找小满时，她却全然不见踪影。
即便通知了京城巡防营，两拨人员将整个京城翻了个底朝天，却依旧没有一丝线索。
羡帝在朝堂上勃然大怒，命禁军也加入寻找的行列。前朝后宫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羡帝会对一个罪臣之女如此看重。
而常小满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可此时此刻，她就在雷聿修眼前，抱着膝盖，拿着木棒翻弄这火堆。
火苗哔哔啵啵地燃烧起来。
常小满看这火，心中凄然。
虽说雷氏被诛九族迟早会发生，但现在看来已经提前了。
“不管怎么样先填饱肚子。你坐下休息，我来烤鱼。”她站起身，抿着唇勉强向雷聿修挤出一个笑容。然后用短剑利索地刮掉鱼鳞，剖开鱼腹，清理洗净，插在树枝上炙烤。
雷聿修默默地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火光灼灼，他原本已经恨透了这天地，此时却对上天有了一点感激。
意外的相遇总是带着命中注定的气息。
既然是命中注定，他此生已一无所有，唯有她是他心中记挂，绝对不可再失去。
“烤熟了。”常小满被烤得外焦里嫩的鱼烫了手指，赶紧抓住自己的耳垂。
雷聿修温柔一笑，“小心，别烫着。”
常小满把鱼递给雷聿修，“尝尝我烤鱼的手艺。”
毫无滋味的鱼肉在雷聿修口中如天下最美味的珍馐，他拉过常小满，又再次搂她在怀中，“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
这一次，常小满没有推开他，而是安静地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闷而又坚实的心跳声。
“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为雷氏一族报仇。”雷聿修双手握紧成拳，眼神如尖刀般锐利。
“你要杀了喻丞相？”
“不，还是大沛和北戎皇室的所有人！”
常小满叹了一口气，环抱住雷聿修的腰，“你要做的，我陪你。”
雷聿修眸中柔光闪现，双臂交叉在小满背后，拥住她的双肩。
“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常小满抬起头，郑重地凝视雷聿修的眼睛。
“什么事？”
“无论今后我们会遇到什么，你都不可以迷失你自己，”她捧起雷聿修的脸，给他一个坚定的微笑，“你是雷聿修，是雷将军的儿子。答应我，别让仇恨淹没了你的心。”
“好，我答应你。”
雷聿修抬起头，看着她被火光映红的小脸，“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你什么？”
“永远别再离开我，无论生死，我都要你在我身边。”
他托起常小满的下巴，眼神灼热，像是有魔力般吸引着小满全部的神志。这样的眼神之下，常小满很难保持理智。
眼见着雷聿修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凉薄的唇线带着诱人的气息逼近自己。
常小满脸颊一红，用力推开雷聿修的脸，“想趁机亲我，门都没有！”
雷聿修捂着脸，呵呵地笑了出来，“迟早我要吃了你。”
常小满从他身上挣脱开，满脸通红地跑到溪水边，用水拍了拍脸。
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碎碎念倒：“人物设定而已，常小满你不能真的动了情。”
第28章 白石村
星野垂暮，鹿鸣萤绕。
按照纯阳真人给的地图，他们在日落前终于走出了密林，来到了一个小山村外。
常小满用上了密室里找到的人皮面具，将雷聿修装扮成了一个面相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民，“哈哈，把你的俊脸藏起来，别让村花拐了去。”
雷聿修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嘴角勾起一摸笑意，“你就那么怕我被村花相中？”
“除非你相中了人家村花，那我就把你留在村里给人家当个入赘女婿。”常小满收起剩余的人皮面具，朝雷聿修吐了吐舌头。
尊无夫人的复魂丹加上纯阳真人的外伤药，雷聿修身上的刀伤仅仅半日时间已愈合大半。
他没有问她这些单个就价值连城的药物武器从何而来，更没有问她身上的武功内力如何获得。
他们二人进入了这个叫做白石村的村子，村民们纷纷看向这一对儿外乡人。
常小满拉住一位大婶，给了她一个自己的珠钗，“姐姐，请问咱们村里有没有可以投宿的地方。”
大婶一看那珠钗，立刻嘴笑到了耳根，“你们往前走，村广场旁边有一个酒馆，那里可以投宿。”
常小满扶着雷聿修找到了那家酒馆，老板娘看了看二人，立即笑着招呼，“客观两位是来投宿吗？”
常小满想了想，“嗯，请给我们一个房间，再帮我们准备一些清淡饭菜。”
“好嘞，”老板娘带着他们走到一间客房，“两位里边请，我去准备饭菜。”
“等等，”常小满叫住老板娘，“帮我准备一盆热水，我想洗个澡，再请您给我准备适合我们夫妻的普通衣物。”
她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放在老板娘手里，“姐姐，这些可够了。”
老板娘看着碎银子，眼里放了光，“好嘞，我这就准备。小娘子快扶你丈夫进去吧。”
常小满扶着雷聿修进了房间。
雷聿修坐在椅子上坏笑道，“你真要在这里沐浴？”
“哈，想得美，”常小满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才是脏的像从土里挖出来的土豆，让老板娘打水是为了让你好好洗个澡。等你洗完了，我再帮你重新上药。”
正说着，老板娘端来了饭菜，身后的两个伙计一前一后地提着四桶热水，呼呼地倒入房内的浴桶。
“姐姐，费心了。”常小满客气有礼。
老板娘满脸堆笑，“不用客气，小娘子快伺候你相公吧。”她带着伙计离开房间，临走还好心地关了房门。
常小满摸了摸水，“水温正好，你先洗澡，洗完了再吃饭吧。”
雷聿修嘴角的弧度向上，在常小满面前开始宽衣。
常小满见他解开衣带，赶紧转过身去，坐在桌子前拿起筷子，“我肚子饿了，先吃几口。”
雷聿修脱掉上衣，身上的刀伤全部愈合了。他不禁惊叹常小满的奇药，对她消失的两年有何奇遇则更加好奇。
他进入浴桶，让水漠过肩膀，温润的水汽让他微微发热。
“小满？”隔着屏风，雷聿修可以看到小满正津津有味地吃饭的背影。
“怎么了？”
“这两年，你究竟去了哪里？”
常小满吃着老板娘送来的馒头和小咸菜，喝着青菜豆腐汤，“我掉入一件藏宝密室，又遇到了一名世外高人。”
雷聿修抿着嘴苦笑，心想，她既然不想回答，又何必撒谎骗他。
“你不信？”常小满挑着音调，“别说你不信，换谁谁也不信。你就当我是个锦鲤女孩，运气超好，中了大奖。”
“锦鲤女孩？有趣”雷聿修双臂交卧，手背垫着下巴，趴在桶壁上，隔着屏风注视着常小满。
“怎么没有水声，你快点洗，饭菜就要凉了。”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这个浴桶足够大，水也够多。”
“雷聿修，士别三日，你的脸皮怎么这么厚了！”常小满脸一红，“我去找老板娘要换洗衣服。”
听见常小满出门的声音，雷聿修闭上眼睛，将自己全部浸泡在水里。
常小满从老板娘那里拿了两件普通村民的衣服，回到房间。
刚一推门，就看见雷聿修从屏风后出来。
“啊！”常小满立刻背过身去，“雷聿修，你出来怎么不先说一声？”
“明明是你进门不敲门。”
常小满反手将衣服扔给雷聿修，“快穿上衣服。”她脸颊通红，不敢回头。
“明明在溪边给我上药时都看过了，现在又装什么害羞，娘子大人？”雷聿修将衣服穿上，却又忍不住逗逗常小满。
“你那时候昏迷不醒，而且穿着裤子，哪像现在……”常小满越说越羞，咬着嘴唇干脆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