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想要走道还是靠窗的位置？”
平日里她都喜欢走道，而今天刚想脱口而出走道的亦然，顿了一顿，说了声：“就靠窗吧。”方便思考、方便发呆、也方便不被人看见的把自己关在情绪里。
明曦在家做着最后的清洁工作，全身心准备迎接亦然的到来。入门处放了一颗微型圣诞树，是他在超市觉得可爱又精致特地买的。他亲手为树挂上几条丝带，又装上几串小灯，让它以如此微小的体型为屋子增添很多圣诞的仪式感。
藏在圣诞树脚下的还有他精挑万选的一条手链。手链并不十分贵重，但对于刚工作的小同志来说，也是半个月的伙食了，他最后打开确定了一下手链摆放得漂亮妥当，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逼仄的一室户被他几天来打扫得一尘不染，沙发上堆着一床新拿出来的床单被子，是明曦再三思索后放在那的。他星星点点地对她的边界不断试探，生怕自己操之过急让对方不舒服。那么倘若对方有一点犹豫，便乐意自己睡到沙发床上去，父母来的时候也睡过，并不委屈。人来了就好。想到这里他嘴角上弯地笑了，忽然想到某种共处一室的岁月静好，在安静的时光里手牵着手烧着时间。
上飞机前，对方依然毫无消息。亦然在心里默念，倘若你现在不发，请你这几天都不要发吧，让我和呆呆安静的呆两天。手机关机，把心情也就这样缓缓的放下了，她扭头望向皑皑的云海，想到未来的几天难得的相处时光，再回望身后溜走的大学四，这共渡确是来得慢了些——但愿所有的时机都是最好的时机。
想着想着她便睡着了，沉沉的梦里，有玄武湖的水、台城的城墙、有那个高三分别日的夜晚星辰、和某个助攻同学说的“不如我们所有人一起牵着手走吧”的话，她嘴角浅笑，一梦万年。
“我到小区门口了，出租车不让进去呢。”亦然正吩咐司机师傅往下取下行李。
“这么快啊，我以为你路上还要一会呢，我现在下来接你。” 明曦立刻抓起钥匙，转身出发。远远的看见路口处，站着一个深红色大衣的女孩，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拖着深红色的箱子。她左顾右盼似地在数身边的楼牌号码。路痴的本质一点都没有变啊。
明曦：“我看到你了，原地别动。”
亦然几乎环顾了 300 度，才终于定睛看到了迎面跑来的大男孩。他穿着金属光泽的羽绒服，在冬日的暖阳下，飒飒地带起了一股暖流。亦然放下手机和箱子，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把头靠在对方胸膛的软绵绵的羽绒服上，只觉无比的放松。
明曦却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重重一抱惊得愣神，忙伸手也搭住了对方后背，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悄悄地在耳边耳语：“我们这是个老小区，楼上住好多叔叔阿姨，这样会不会不太好？”这才让亦然松了手，脸上不知是被腊月的寒风冻着，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露出了一抹红晕。
明曦：“就这么小个箱子吗？女生不都东西很多的嘛？”
亦然笑他：“你还挺懂女生的哦。”是他以前的女朋友东西很多么？亦然不由自主地往那里联想，嘴上却解释道：“我们出差都是登机箱，因为托运有可能会让老板客户等。一个登机箱能装好多东西的呢。”
“你这收拾得真好，像个小家了呢。”进了玄关，亦然便被干净的屋子打动了，比我家干净多了，她心道，说着还竖起一根大拇指。
“那还不是你要来么。”
门口的圣诞树一眼就被发现：“呀，这个圣诞树好漂亮。”她手是真快，很轻易就发现了树下的小盒子：“送我的？”
“看来我藏得不好，一进门就被找着了！”明曦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到了礼物，原计划好像是在平安夜晚，拥着她看电视的时候，悄悄的拿出来给她带上，哎，谁让自己藏了如此一个蹩脚的地方。
亦然没搭理他，自顾自的打开盒子，就看见一条小手链上有一对漂亮的小翅膀。她很喜欢翅膀的意向，因为那代表着自由的飞翔。她抿着嘴抬头看向明曦：“我很喜欢，你给我带上。谢谢呆呆。”跟着又给了他一个更重的拥抱。
小小的房间里一下子就升起氤氲的暧昧气息，明曦趁着这样的气氛，做了一个提议：“要不要来个小仪式庆祝一下。”跟着用双手捧住亦然的脸，认真的凝视她的眼睛，又缓缓将视线移到她的嘴唇，见她并没有要拒绝，就这样吻了下去。
让这第一个不用担心别离，也不用被闹钟吵醒的吻，绵长的延续下去——
触电一样头皮发麻，便不由得轻闭上眼，用双手移下去拢住她的腰，即使在厚重的冬衣下，仍然能感受到腰线婉转，他在自己的迷离情绪下入神的上下抚摸了一下，却被亦然轻轻的抓起手，往上拎起了一点。
这一拎让他回了神，可能太快了。他便尊重地停下、抿了抿嘴唇，满意的笑了。
亦然被他亲的身上发热，顺手脱了大衣挂在门边，故作轻松地问了一句：“吃饭了没有？”
明曦还在刚刚的情绪里傻笑着：“嘿嘿，我早晨起的晚，就吃了一顿早饭，现在就是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楼下有一家冒着热气的涮羊肉店，亦然一把抓住明曦就要向那走：“我想吃这个，好久没吃过了。”
明曦：“那自然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矿泉水倒入锅里，水气就顺着黄铜弥漫开来。亦然夹起一片羊上脑准备开涮，就见明曦透过水汽呆呆地望着她。
“你再看一会，这一盘肉要被我吃完了。”亦然一片肉已经涮好，蘸上传统的韭菜花芝麻酱已经放进了嘴里。
“我觉得很不真实。我还记得你大二的那次我们也是吃的火锅——”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点好奇，带着一点沮丧，也还有一点失而复得的欣喜。亦然见他欲言又止，想要开始在脑中组织语言，把本来就需要解释的、未说清楚的那些话，挑捡一下讲给他听。
明曦低头搓着自己的手指，不知从何说起。会不会把本来愉快的氛围都破坏了？他顿了一顿又回归了笑容：“你陪我吃饭，住在我家，还要和我一起的这样呆好几天，我觉得幸福的好不真实。”
亦然看出了他内心地问题重重：“呆呆，其实好多次，我都想你自己来问我，我就会如实告诉你自己喜欢你。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因为一起就已经是真实的了不是么。”不再是漫无目的的消耗和等待。亦然夹了一块肉给明曦，冲他灿烂的一笑：“今天你想问什么就痛痛快快的问吧，我都不生气。”
明曦：“那你说说，大二时候那个男友。”
亦然宛若不经心的回答：“就是一个特别普通的大学同学，个子高，长得一般般没有你好看，而且我们在你走后没多久就分手了。”她似乎想要暗示什么。
明曦顿了一下，去仔细揣度她的话外音。第一次听到得时候，以为只是多心了，今天又格外强调，大概真的是有所指：“你甩了他？为什么啊？”
亦然看向对方的眼睛：“你走之后，才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喜欢。”
没有那么喜欢，我走了之后不久，所以听上去与我有关？明曦心道，却选择了沉默。
第17章 时光里走不完的路
大二最后一个学期快要接近尾声的时候，明曦破天荒给亦然发了一条短信。“下周四到上海，给你带了东西，去学校找你好么？就住在你附近。”
扬子江决赛的前夜，他写了一封很长的诉衷肠的邮件，亦然对着它哭了整夜，咬着牙狠下心来再不回头。而那之后，呆呆的名字便再没有出现过——大约有一整年的时间。
失落是有的，但从亦然决定不再回信的那时开始，这一天就终将到来。他会在漫长无边的等待后，最终决定不再提起往事、从此前进。亦然是这么想的。
这一条短信，唤起了她内心深处包裹起来的点滴回忆，像是那本落了灰的小狗本子，被人拍了拍灰、拎出来旧事重提。亦然那时已经有一个男朋友，要怎么回复他？
情感是不骗人的，它不自如的偏向某个决定，又为它遮掩起诸多理由。“周末有高中同学过来。”她轻飘飘地同当时的男友打了招呼，显得像“我周三有安排”这样轻而易举，似乎这件事就像我不想去上自习这样是可以一带而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