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追着妈妈问，毕竟闹到派出所的经历搁谁都闹心，没必要火上浇油，当时在场的还有赵叔叔等外人，可能妈妈也不方便直说。
等回了家她就能知道答案了。
回去一路沉默，妈妈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赵叔叔身边的副驾驶里，而是和钟意一起坐在后排。一路上她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紧紧拉着钟意的手，偏头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到家之后，妈妈小声跟赵叔叔说了句开车小心，就迅速拉着钟意上楼了。
沉默地走进电梯，狭小的世界里只有她们母女二人了。
钟意不安地小声问：“妈妈......”
她仅仅只是刚开口，妈妈仿佛已经知道了她想问什么。
她气愤地说：“今天那个女人又来医院了，得意洋洋说你的保送资格取消了，她亲口承认是她举报的，还说，就是想看看我生气发疯的样子。”
电梯已经到达楼层，妈妈说完快步走出电梯，钟意呆呆站在那。
那个女人？妈妈口中“那个女人”能且只能精准指向那人了。
爸爸的新老婆于晓红，也就是破坏他们家庭的那个女人。
见妈妈已经走远，钟意赶紧追着妈妈跑出电梯，心中的迷惑却更大了。
她跟在妈妈身后不停追问：“不是，妈妈，她凭什么能举报我啊？我也只跟她见过一次面，就她上你们医院闹事要房子的那回，当时我吼了她几句，那也能算我品行不端？这也太离谱了吧？”
妈妈开门进屋，径直走进厨房问她：“你晚上吃饭了吗？”
“妈！先别说吃饭的事了！”钟意急，“到底怎么了？我哪里惹到她于晓红了？”
妈妈没说话，从储物柜里拿出鸡蛋和面条，转身开始烧水煮面。
钟意走上前拉住她：“妈，能跟我说句实话吗？”
妈妈低下头，轻轻叹气。
“妈妈，高考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就此消沉下去的。”钟意抓着妈妈的手认真对她说，“糟心事你别一个人憋在心里，我也是成年人了，可以扛事儿了。”
妈妈看了眼钟意，脸上的表情突然崩了，抱住她大声哭起来。
“钟意，都是爸爸妈妈不好......”
***
于晓红是在钟意刚上初中那年和她爸好上的。
妈妈一早就察觉了这事，奈何渣男爸爸不知悔改，妈妈最终决定由着他们，但同时也约法三章，不能撕破脸让孩子知道，等她考上大学之后再离婚。
可于晓红心思多，一心想让钟意爸爸离婚。
钟意初三那年，于晓红突然怀孕，大热天的挺着肚子厚着脸皮频频骚扰起钟意妈，有时候在她工作的医院一坐就是一整天，严重影响到了妈妈的工作。
妈妈决定一忍再忍，毕竟已经约定好，只要女儿能安安稳稳度过最关键的高中三年。
可就在初三毕业之后的那个暑假，于晓红却自己找到了钟意。
“我记得那天喜悦广场五楼的书店开业，你缠着我说想去买几本课外书当消遣，我想着你中考刚考了年级第一，便也没阻拦就让你出门了。”妈妈说着，擦了擦将要掉下的眼泪。
钟意僵硬地看着妈妈，脑袋里一团浆糊。
妈妈开始回忆那天的情形：“奇怪的是，那天下午于晓红也在喜悦广场，你们就那么遇上了，你不认识她，但她见过你的照片，不由分说拉住你说了一大通，无非是什么爸爸不爱你之类惹你生气的话，当时那商场刚开业没多久，里头的设施还不怎么完善，你们两个不知怎么就跑到没人的角落里起了争执。”
“她一直用那些话刺激你，你们就动手拉扯起来，你一个孩子下手没轻没重，一不留神把她从一处没启用的手扶电梯上面推下去了。”
听到自己把于晓红推下手扶电梯，钟意被雷击中一般愣在那，张嘴似乎想说点什么，妈妈继续陷入了回忆。
“当时，有路人打了110，警.察来之后就把于晓红送去了医院，孩子没保住，她就跟疯了似的扬言让你以死偿命......再后来，你爸就开始两头劝，于晓红最终同意和解，当时我们还签了份协议书，我也答应把家里其他杂事处理好之后就和你爸离婚。”
“这件事解决得很快，就连街坊邻居和你们学校的老师同学都不知道，但总归涉及到未成年人故意伤人事件，虽然最终是和解了，但派出所的数据库里还保留了当时的出警记录和一些问讯笔录的资料，有心人想在里面做文章还是轻而易举的。”
“之前你爸听说了你保送的事，他觉得脸上有光特别高兴，说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就奖励你一辆车，于晓红听说了便又开始闹，最后竟然让她得逞了。”
妈妈说着，重重叹着气：“今天下午我给招生办打过电话去核实，确认了这件事......毕竟高考在即，各大高校都特别谨慎，尤其是像你这种保送的，一旦调查属实有不良行为就直接取消资格，学校为了声誉也是特别害怕各种舆论......”
妈妈说完，抓着钟意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随后，她陷入了一阵长时间的沉默，那是带着点犹豫的沉默，好像是还有什么话想说。
钟意依旧僵硬地站在那，另一种未知的恐惧汹涌袭来，让她整个人震颤无比，浑身发冷，汗毛直立。
她疑惑地问：“妈，你刚才说的这些事是真的吗？怎么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啊？”
真的，钟意完全懵了，刚才就像听了个和她毫不相关的离奇故事。
***
耳边，七月的蝉声让人烦躁。
李理盯着卧室的天花板，意识逐渐拉远，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令人窒息的夏天。
中考成绩毫无悬念地公布，他果然又考砸了，已经连着被爸爸骂了快一周时间，可最后家里还是给五中上缴了十万元建校费，让他拿到了这所省重点的录取通知书。
爸爸气呼呼地说，上高中以后要好好学习，别天天想着踢球。
李理随口一应，转头就跟校队的林千学姐发去消息套近乎，向她打听校队什么时候招人。
五中校队向来只招高中部的球员，他一身本领没处施展，这回好不容易交钱挤进去了，必须要加入校队才像话嘛。
林千学姐回复说，到时候会通知的。
她的冷淡让李理有点失望，可学姐毕竟是大美女，在学校里特别受欢迎，对他这种不知名的小学弟爱答不理也算正常。
可没过多久，学姐突然又发来消息，说校队正在做新一期的宣传视频，问他有没有空来一起帮忙。
李理立刻同意，还说，我随时听学姐的差遣。
林千立刻发来一个开心可爱的表情，她又说，那明天下午两点在喜悦广场一楼的奶茶店碰头吧。
第二天下午，李理兴冲冲奔向和学姐约定的喜悦广场。
还没进商场，他远远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初中班上的一个女生，名叫钟意。
三年里他们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因为钟意成绩很好，几乎每次考试都是班里第一名，作为垫底阵营的李理，在逆反心理的作用下当然不会搭理这类好学生。
毕竟在他眼里，成绩好的那些人都特别装，假惺惺的。
于是他刻意放慢脚步，等钟意独自进入商场之后才走了过去。
直奔约好的奶茶店，是间新开张的店铺，位置在商场里也比较偏，但优点是人少，适合整个下午都泡在店里头。
进店看到学姐的瞬间，李理有点失望。原来除了自己之外，学姐还叫上了其他两个男生一起来帮她做视频。
那个学弟，你快过来吧！要喝点什么？
林千热情地招呼他，但并没有叫他的名字，可能已经不记得了。
现在还缺一段领队个人展示视频，你们谁拍照比较好看啊？谁会剪视频哇？那你来弄这个好吗？你来摆这个可以吗？
林千很开心，絮絮叨叨张罗着，见李理一副笨手笨脚啥也不会的样子，便安排他举着补光灯站在她面前打光。
学姐补完妆，找了个光线最合适的位置背对奶茶店的玻璃外墙坐下。
三十秒的展示视频学姐NG了三百遍，李理举着补光灯的手臂也越来越酸。
有点无聊，他站在那开始走神，视线穿过玻璃墙看向奶茶店的外面。
对面有几间店铺在闭门装修，看LOGO好像还有家卖运动鞋的，李理打算等它开业一定要叫上老妈过来给他买几双新鞋......咦，远处还没启用的手扶电梯上面，在二楼的围栏边缘，好像有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