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 的病房房门大开,门外没有了守卫。
那警察冲进去,看到一个男人正背对自己,从大衣口袋里掏出枪,对准昏迷在床的 K。
砰地一声。
枪响了。
那男人手臂一沉,整个人软了软,手中的枪掉了下来。
在他身后,那名警察高声喊:“转过身来!”
与此同时,一直昏睡不醒的 K,手指突然微微动了动。
夜深,外面下起了雨。地面积起了大大小小的水坑,被车头灯映照,照着水滴落入水坑里,像无形的手指在水面上弹起了琴。
与室外的阴沉相比,室内舒服暖和。施友谦跟高希言、友晴坐在一起吃饭,他喝了点酒,心情很放松,问起阿晴,要不要去迪士尼玩。阿晴笑起来,很开心地点头。
他看高希言,见她最近几天都兴致不高,温柔地问:“阿希,你不舒服?”
“可能因为下雨吧。”高希言随口应着。她心事重重。自从跟程 SIR 见面以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她每天都关注新闻,但什么消息都没有。难道程 SIR 那边没有任何动静?她考虑着,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但是又觉得她心思很重,随口夹了一点菜叶,抬眼却见施友谦正在打量自己。
她马上摆出有点不舒服的样子,说:“最近胃口都不太好。”
施友谦看着她,忽然笑了笑,莫名其妙说了句:“多吃点。”他隔着桌子,夹了一箸牛肉到她碗里。
刚落下筷子,他的手机响起。施友晴突然笑笑,学着老成的样子说:“吃饭时不要打电话。”施友谦心情好,也笑:“阿晴管不了我。”说着便接了电话。
阿晴又笑着,转头看高希言:“阿晴管不了哥哥,但是小阿姨管得了哥哥。”
高希言见施友谦跟电话那边打招呼,微笑说“黎 SIR,什么事?”她低头假装吃饭,竖起耳朵听。
但阿晴一直在笑着说话,高希言无论如何听不到电话那头在说什么,只见到施友谦的神情凝重起来。他看了一眼桌子对面的高希言跟阿晴,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们。
高希言跟阿晴说:“吃饭时,不许讲话!”
阿晴马上用手捂着嘴巴,低头乖乖吃饭。
高希言抬起头,看到施友谦推开窗户,夜风夹着雨丝扑到他脸上手上。他说:“我知道了,谢谢黎 SIR。”
高希言看着他挂掉电话,心事很重的样子,只一直看向窗外。她约莫猜到,是那边的黑警给他通风报信。看来,程 SIR 已经在做事了。只是,单凭财务公司洗黑钱这点证据,应该不足以令施友谦这副样子。
高希言低头想:难道 K 已经醒来?
这么一想,她觉得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鸟,在扑哧扑哧振动着翅膀,一下子跳到枝头上,翘首等待着黎明将临的那束光。
她按捺住这心情,起身走到施友谦身后,低声问:“怎么了?”
施友谦回过身,没事人一样,轻松愉悦地说:“没事,继续吃饭。”
但他只吃了几口,便匆匆回到书房里。高希言也无心再吃,她上楼时经过书房,闻到从里面传出来烧东西的味道。她心想,施友谦是在里面将证据烧毁?
施友谦站在那里,看着火焰伸出舌头舔舐那些纸,纸上的字瞬间扭曲,化作灰烬。
他不明白。
黎耀斌告诉他,程 SIR 拿到了他的犯罪材料,而且甄安其案子的凶手醒来,已经交代了事情真相,并且指证施友谦。“他们可能很快会找上门,你小心。”最后,他又说,“上级已经在查我了。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要再联系。”
黎 SIR 的话一直在他脑中转。他想起刚才自己拉开抽屉时,并没有发现异样,东西没变动过。
他阴沉着一张脸,焦躁地拿起架子上的威士忌,倒了一点。他靠在窗边,边喝边打量室内的一切,都没发现异常。
他想,也许是周礼那里还有一份副本。
“周礼——”他说出这个名字,咬牙的恨意。他以为大仇得报:契爷成废人,周礼入狱。怎料到会再生枝节。
再细想,不,不可能。周礼的电脑网络一直在他监控之下,无论他保存、传送或接收电子文件,施友谦都会知道。
他非常不甘,心思极重,最后回视书房一圈,就要拉开门离开。在手触碰到门把的刹那,他在复印机旁看到一根半长的头发。
施友谦俯下身,用手捡起头发,放在掌心中端详。
吴妈跟阿晴的头发都黑而长的。唯独他掌心中这根,带点被日光暴晒过度,缺乏光泽的那种淡黄,跟高希言在福利院营养不良所养成的那点半黄不黑头发,一模一样。
施友谦默默看着这头发,良久良久,才走出门去。
高希言正在房里看自己跟爹地妈咪的合照,心里盘算着,明天等施友谦出门,她就趁机永远离开这里。
门边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想得太专注,没注意到,只听施友谦低声问:“在看什么?”
她吓了一跳,将照片塞到枕头下:“没什么。是我跟爹地妈咪的照片。”
施友谦手上端了一杯牛奶,他把牛奶放到床头,伸手抱住她,笑了笑:“你这反应,我还以为你在偷偷看哪个男人的照片呢。”
高希言只敷衍地笑笑。
施友谦又低头亲她的脸,她有点闪避,又唯恐被他看出来什么,低声说:“我好像有点感冒。”
他笑笑:“我才不怕。”
“我不想传染你。”
他说:“好。但是你要听我话,早点休息,养好身体。知道吗?”
高希言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默默点头。
施友谦将牛奶递给她:“来,喝完就睡。”
只有妈咪跟礼哥哥,才会在睡前倒牛奶给她。有那么片刻,她陷入回忆,但很快接过杯子。施友谦盯着她。杯子触到唇角时,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才黑警打电话给施友谦,跟他说了什么?会跟自己有关吗?他会怀疑到她头上吗?
施友谦仍在看着她,目光非常温柔。
她慢慢将一杯牛奶喝完。
施友谦坐在床前,替她将被子仔细盖好。他用手抚她头发,低声说:“阿希的头发长长了,当时在 M CLUB 见到你,你还不是现在这模样。”手指拈起一小撮,慢慢在指尖揉捏着。
高希言觉得很困,她侧身躺在床上,心里迷糊地想着,想着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想着到底刚才施友谦接了什么电话,想着小时候妈咪也这样抚着自己头发哄她入睡。施友谦的手非常温柔,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像主人抚摸他最爱的猫咪。
她很快睡着。
第69章 【69】公海上
首先醒来的知觉,是鼻子。
高希言嗅到了海水的咸味,腥腥的。整个身子随着浪尖,微微晃荡。她睁开眼,发现自己手脚被缚,这里阴暗狭小。她倚着墙站起身来,透过小舷窗往外看,只见到一片灰白色的海。
她慢慢回忆着,确定昏迷前最后的回忆,是施友谦用手抚她的头发。再往前,施友谦接听了黑警的电话,将自己锁在书房里没出来。
如果她没猜错,很可能自己已经暴露了。
门开了,施友谦走了进来。他走过来,慢慢蹲在高希言身前,声音低沉:“醒来了?”
高希言装作若无其事:“我们这是在哪里?”
“在公海上。”他说。
她想假装笑笑,但笑不出来。她告诉自己,已经不需要演戏了。她看着施友谦,等待她说话。
他却一直一手搂过她,像捞起小动物一样,将她捞到怀里。她说:“先松开我。”
施友谦置若罔闻,一手抱住她,另一手卷了一撮她的头发,放在鼻下,作势嗅了嗅:“阿希的头发有点黄呢。”
他一笑,看着她双眼:“跟我书房复印机上的头发一样。”
在颠簸的海浪与海浪之上,在幽暗的小黑屋里,高希言的反应有点迟钝,但她还是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他低头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嘴唇是冷的,声音又冷又痛。他说:“你知不知道,我是个生意人,我从不白白付出。但你是个例外。我付出了信任,但得到的却是背叛。”
施友谦捏牢她的手,高希言手腕现出了淤青。他低声问:“为了什么?”
“为了妈咪。”
施友谦像是料到了这个答案,只点点头。他说:“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会过得很幸福。”说着,他开始替她松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