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挺麻烦的。”它说，“文件不是都拷好了吗？我们回去再看吧。”
“别啊，充上吧，”她坚持，“我给你充点，应该不麻烦。”
说着，她就调出手机银行的生活缴费功能，“这要输入缴费码，你家是多少？”
“谁会记那个东西……真的算了。这平时也没人住了，下次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
它跳到地面的纸箱上，叮嘱她，“过来把里面的钱包拿上，应该有两张卡，密码和进门的一样……”
吴漾白了它一眼，“别交代后事似的，晦不晦气！我先打电话给你问问。”
她拨了电力系统的电话，按照工作人员的提示报了住址，又去门外电表上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那个芝麻大的编码，一并报过去。
折腾了好一会，终于要到缴费码，充了 300 块钱。
“充好啦，”她点了确认，关掉刺眼的电筒，坐在客厅沙发上，“五分钟内就能到账，过来等会吧。”
说完，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你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
吴一周不情不愿地过去坐好，轻声表达着“不满”：“总爱自作主张……还从不听别人意见。”
“切，你懂什么。”吴漾一边给它顺毛，一边说，“我爷爷告诉我啊，这电卡水费里头的余额，都叫‘人气儿’，不能清零，不吉利。”
“都什么年代了……我又不信这个……”它小声喵呜，“我都想好了，我这辈子可能就这样了，要是永远变不回去，就得一直赖着你混吃混喝，所以……”
“所以银行卡都处理给我啦？”吴漾哭笑不得，“是不是还准备让我把你这家具、家电都卖了，换钱给你加餐啊？”
“也可以啊，你有空挑挑吧，不过应该没有太值钱的，不如直接拿卡方便。”
“……你听不出我在说反话吗？！”吴漾真是被它清奇的脑回路惊呆了，“你到底是怕我养不起你？还是担心我虐待你啊？”
“我……我不想欠别人的。”
好了，这回她听明白了。
于是眼珠子滴溜一转，“既然这样……那我给你个报答我的机会。”
话音刚落，就把一只冰凉的手塞到猫肚子下头，随即一声奸笑：“哈哈，我就知道你这暖和！”
“靠，你故意的吧？！”
吴一周被冰得一激灵，才刚长出的一层薄毛还不够自己保暖，天杀的女主人居然还要雪上加霜！
可到底还是没跳开。
“是啊，”她坦然承认，“谁让你想谢我又不直说，还什么‘不想欠别人的’……难听死了……”
“连钱带卡都给你了，还不满意，还要听好听的……你够难伺候的。”
“别，我可不要，”她说，“这屋里的东西、记忆、好的坏的，都是你原来生活落下的念想，你得给自己留着。它们在这，你才会一直想办法地找回来。我说的对吧？”
吴一周没应。
吴漾勾了两下被它肚皮压住的手指，敲敲它，“我知道你听见了。”
“别乱动。……那只呢？”
“什么？”她一时没明白。
吴一周干脆爬到女主人腿上，把自己瘫成一块柔软的真皮毯，“两只手都伸过来吧，给你免费暖一会。”
吴漾没想到它是这个反应，怔了一下，意外之余，还有有那么一点感动。
其实，她刚刚只是故意逗它。猫崽子大病初愈，手术之后打了四天的营养液才恢复正常体温，她哪舍得让它给她暖手呢？
最后，她只是低下头，轻轻在它的小耳朵上啄了一下，“先别忙着放弃，我会帮你的，你自己也得加油。”
……
耳尖传来的奇妙触感让吴一周措手不及，直接僵成了衙门口的石狮子。
猫科感官灵敏，却未必总是好事。
比如现在，女主人忽然凑近的温热鼻息落在一处，却被它本能地放大了千倍万倍，蔓延滋长，最终卷成一股汹涌热浪，搅得它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它身上都是她的气味。
片刻之后，房间大亮，吴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去推好电闸。
她拍着手上的灰，回到客厅，冲它得意一笑，“怎么样，我厉害吧！”
它还有些晃神，一时之间，竟觉得，她是和忽然降临的光亮一起出现的。
第39章 . 你谁也救不了，别让自己成为下一个
上午九点半，一位穿着灰呢大衣的男人一手托着新鲜的热咖啡，一手提着公文包，像往常一样，走进写字楼的电梯，按下律所的到达楼层。
男人三十五岁上下，个子不高，微胖，一张圆脸，戴着副精致的圆框眼镜，头上的发胶香气和身上的古龙水味狠狠地打着架。
电梯到达，他刚一下梯厢，就出其不意地被人拦了下来。
“曾律师，您好。”
对方是位陌生姑娘，似乎在这等了挺久，看见他，上前一步，大方笑笑。
曾锐微怔，“您是……”
“我是沈庭表妹，”吴漾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关于我哥的那场事故，想和您聊聊。”
“事故？”曾锐一时错愕。
大概因为事情过去太久，他蹙眉想了一会，才好不容易记起来，语气难掩地意外，“您……找错人了吧？”
看来，除了那份不得不留在案卷里的笔录外，曾锐的确没有向任何人提起他曾出现在车祸现场。
“没有吧，”吴漾别有意味地笑笑，“应该没有人比您更了解情况了。”
“抱歉，我确实不清楚，帮不了你。”话音刚落，曾锐就别开目光，从吴漾身侧绕过，匆匆朝律所里走了进去。
“曾律师积极协助警方调查，也该给我们做家属的一个感谢您的机会吧？”
吴漾没有直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略微提高了音量，引得不远处的前台小妹抬头朝这边看来。
曾锐无奈驻足，有些恼怒地回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请不要来打扰我工作！”
吴漾不是来闹事的，本意也不是想引人注目。
她只是让他知道，如果她想，就能有一万种方法来“打扰”他工作。
“现在，能聊聊了吗？” 她缓步走到曾锐身边，小声问他。
……
“我十点还有个会，有什么话，您就快点说吧。”曾锐将吴漾带到律所的一间小会议室，放下公文包和咖啡，脸上显出轻微的不耐。
吴漾拉开椅子坐下，也没绕弯，直接问道：“您那天是跟‘我哥’一起从晋城回来的吗？”
短暂地犹豫后，曾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随即又立刻补充：“我们业务领域相近，合作比较多，那天在晋城有个案子开庭，结束之后就一起回来了。”
撒谎。
“这样啊。”吴漾意味深长地点点头，“那您是坐我哥的车，还是……”
“我自己开车，跟在沈庭后面不远。”
“所以……您看见事故是怎么发生的了？”
“其实没太看清。当时天色很暗，车速又快，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冲到反向车道了。我还以为是他车子出故障了，想靠边停下看看，但对面开来的大货车马上就撞上来了。”
和案卷里的证词一模一样。
“后来您就帮忙报警了？”
曾锐微顿，“……是大货司机报的警，我第一时间拍了他的车牌，怕他跑了。”
“那‘我哥’当时什么情况？”
吴漾一口一个“我哥”，叫的自己都快信了。
“挺严重的吧，半个车头都撞瘪了，只有后座的一个门能拉开，我们本来想先把人抬出来，但试了下没法弄，最后只好等救护车过来。”
“他随身带的东西，是您帮忙收的吗？”
“不是，”曾锐答道，“当时只想着救人，没顾上收东西。”
吴漾却坚持追问：“我哥有个随身带着的录音笔，白色的，您也没印象吗？”
“……没有，没看见。您还有别的问题吗？”
他抬腕看了眼手表。
“没了，”吴漾起身，朝曾锐笑着点了下头，“谢谢曾律师。”
“嗯，您自便。”
说完，就提着了公文包，迅速离开了会议室。
……
按照吴漾之前的推测，是李伟兴设计了车祸，而曾锐也明知如此，才赶去现场，抢先一步拿走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