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缝好的衣裳，叠整齐了塞给宇文琅，道：“明日你便先回去，告诉纯禅，表忠心的策书我已经递往天岁，陈国那边若想拉拢他，让他暗地里应下，国家大义为重，百姓为重，我和江月白的私人恩怨，且后再说，眼下共同御敌才是正经。”
宇文琅心知肚明。
燕国几乎是被陈国护在后方，若陈国破城，那燕国弹丸之地绝对不会完整，起身拱手应个是，道：“今日同国师还探听到，天岁使臣已入魏宫，臣打听了相貌，觉得应是合德帝姬，只是不能断定。”
“是萧道隅派她到魏国游说来了？”秦楚叩叩桌子，“好的很，明天替我递上拜贴罢，我亲自去查一查。”
东方露出些鱼肚白，霞子漫天，是个叫人愉悦的好天气。
魏国君同时收到了秦楚和伍上卿的拜贴，心花怒放，抖着手里头的文书哈哈大笑，问众卿，“诸位以为，当如何？”
平日里擅长拍马溜须的，自然是口口声声恭贺，觉得魏国这是捡了大便宜，如今天岁陈燕都来拉拢，正好可以趁此狮子大开口，要什么有什么。
也不乏些忠心的，权衡利弊，觉得这种形势下，还是归附于陈国得好，况且来拜谒的是伍上卿，曾空口游说了赵国九座城池的人，不能小觑。
魏国君大腹便便的走了一圈，下定主意，“传令，接见陈国来使伍上卿。”
伍上卿这会儿杵在江月白和秦楚两个人中间，觉得喘不过气来，总算盼着魏国君的传召来了，松口气，压压江月白的手嘱咐：“白侍卫，你可千万别闹出什么事儿来，本官就先去了。”
江月白穿着一身侍卫的衣裳，也不说话，一双眼死死盯着秦楚。
秦楚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云淡风轻的回视一眼，微微对他额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萌橦把她往后扯扯，小声道：“主子，他怎么亲来了？”
她说，“可能是来探探魏国的虚实，横竖同我们没关系，既然今日魏国君先诏见了伍上卿，那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咱们先回去吃顿好的。”
萌橦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没再说什么，点头应了声。
秦楚打算的是夜探魏宫，找秦琬。
第39章 赖皮
她提步伙着萌橦准备走。
江月白猛地拉住她的手, 狠狠扯回去。
“跟我走。”
她说不要，笑的半真心半假意, “现在饿了，要先吃饭。”
江月白滞了滞，垂目，“……想吃什么？”
江月白这么好说话，她还是很高兴的，琢磨着回他：“巫山烤鱼，甜果子，水晶肉沫粥，拔丝地瓜干。”
他没好气的打开萌橦拉着她的手, 瞪一眼, 说声别跟上来, 便拽着秦楚往街上去。
萌橦不放心, 哪能真的不跟着？近了不行，也不敢离得太远, 就慢腾腾的跟在后头。
江月白把秦楚拽到一家酒楼，到了包间点好菜, 沉着脸问她,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跟张幼陵走？”
她打个哈欠, 完全不在意，敷衍道：“是我师父啊，为什么不跟他走？”
她很好，好的他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茬, 她居然会对他笑，也不生他的气，还很心平气和, 模样随意。
这个态度，就像……就像是对待一个多年不曾见过的故友。
却让他莫名升起一股失落感。
“我……我……”
“没关系，江月白，现在燕陈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沆瀣一气才能抵御外敌，我现在很乐意和你坐在一起吃顿家常便饭。”
她看上去脾气很好，说话软和，却用沆瀣一气这样的词儿。
他说，“是觉得和我一起就是臭味相投了？”
“不是。”秦楚操手看他，“我书读得不好，经常不看语境乱用成语，你别介意。”
她说她书读得不好？
江月白蹙眉，不跟她胡搅蛮缠，岔道：“临江找了你很久，才打听到你来了魏国。”
这时候小二哥儿端了菜上来，问他们还要不要什么酒？
他说来一壶桂花酿罢，指指秦楚，道：“她爱喝。”
秦楚感叹，“还记得我爱喝桂花酿，也算是有点良心，当初我被秦琬害的瞎了双眼，倒是很稀奇，你怎么不挖她的眼睛换给我，偏偏要挖自己的眼睛换给我？”
他被她吓了一跳，“你不是……怎么会……”
她自己给自己挑鱼刺，大方道：“因为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呀。江月白，你说不爱秦琬，怎么那么偏向呢？你什么都偏向她，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信，让她捆我绑我害我，半句话都不帮我说，你是国君，那时候你出面哪怕说一个字儿，我就不会失望透顶跳下羊肠涧。”
她说出来，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他却听的心如刀割。
“我当时恼你和张幼陵，下次不会了。”他解释，和她保证，目光恳切。
她瞪大眼睛看他，“还有下次？江月白，你还有下次？”
他忙道： “没有，没有下次了。”
她把碗推给他，“给我盛粥，看在你认错态度诚恳，并且后来挖了秦琬的眼睛，又被我扎了一刀的份上，我就暂且不计前嫌，和你联手对付萧道隅这王八羔子。”
江月白动动唇，没说什么，接过碗给她盛粥，双手递过去，又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到碗里，坐下来默不作声给她挑烤鱼的鱼刺。
她拿勺子搅动碗里的肉末粥，撑腮看江月白，“秦琬在魏宫里，宇文琅说，她是被萧道隅救走的，现在给天岁做说客，伍上卿随你一起来的，说服燕国君归陈，你有几成把握？”
他说，“此番来不是拉拢魏国，是灭魏。”
她噗嗤一笑，“你还是你啊，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既然是怎么打算的，那今晚上”
“今晚上动手。”他毫不避讳她，“所以，你没有再去见那死胖子的必要。”
她本来也没打算要见魏国君，这不都是为了秦琬这个通敌叛国的假帝姬么？
“我得去，我这个人最小气了，向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好不容易打听到她的下落，怎么能放过这个机会呢？”她喝口粥，笑，“我要抓她回燕国，以前废弃的那些刑具，烙梅花呀，梳刑，凌迟啥的，都在她身上用一遍，再用一遍，我还不让她死，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觉得可好？”
他说好。
秦楚有些无趣，提不起兴致了，自顾去吃鱼。
她在试探江月白，压根就不信他对秦琬没私情。
可江月白的反应，就是满不在乎，毫无动容。
她看不出来什么，而且他还回答的那么爽快，丁点儿都不在乎秦琬的死活。
一拳打在棉花上，让她很不爽。
见她不说话了，江月白才挪动一下身子，同她靠的近些，“你还想吃什么别的？”
她摇头，“这些够了，我一个人也吃不了许多。”
他点头，说好，安安静静等着她吃完，最后把酒打了包。
才刚出了酒楼，秦楚还没来得及跟他说告辞，就被他用红绳子绑了手，绳子的另一头，绑在他自己的手腕子上。
秦楚挣挣，疑惑：“你这是想干嘛？”
“我怕你再丢下我走了，天大地大，我找不到你，我想不出什么法子可以留住你，就这么拴着罢，我心里踏实。”他说的语气很悲伤。
她看着这碍事的绳子，火大，“白侍卫，你有事吗？”
他很实诚的点头，“有事。既然你什么都想起来了，就这么着罢，反正你恨我不是么？我也恨我自己，当初如果像现在这样绑着你，走到哪里都带着你，你就不会出事，就不会被人害的瞎了双眼，如果能和你长在一起的话，我宁愿和你共用一个身体。”
还有，这样，张幼陵就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他想到张幼陵就头疼，他的确是病的不轻，偏偏吃张幼陵的味，就是现在，也吃。
萌橦看她被江月白扯走，急的直跺脚，江月白是个疯子，她不能正面招惹，偏宇文将军回燕国去了，国师又有别的事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硬抢的话，她也不是江月白的对手。
秦楚远远给她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按兵不动。
秦楚跟着江月白往回走，心不甘情不愿的，一会儿要买糖葫芦，一会儿要买切糕，等回到江月白他们落脚的驿馆，丰收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