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谦难以置信:“你的内丹,居然在她身上!”
槐树精显然更难对付,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有想先杀那只傻鸟。没有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居然成功地毁了对方的内丹。
司马怀玉似乎这个时候才找回一些神智,看清楚了倒在地上,渐渐随风消散的那个姑娘。
他不止一次告诉过锦玉:你笑的很丑。
是的,她实在不是个漂亮的姑娘。生前普通且愚蠢。死后不管是作为罗刹鸟还是司马素素,都是又丑又蠢。
被他这么说过之后,其实她就很少这样笑了。
怀玉突然觉得胸膛漫上痛意。这是千百年来从未感受过的。像是心脏被谁攥在手里,死死钳制住,四肢都疼的受不了。
奇怪,明明是内丹碎了,怎么会是心痛呢?
倒下去的时候,他睁着眼睛,恍惚间听见有少女在树下,盯着枝上的红绳满脸艳羡,悄咪咪地,小小声地给自己许了个愿。
要求并不高,他听得清清楚楚。奇怪的是,现在居然也还记得。
那是第一次遇见。少女说,要攒够了钱,要嫁给一个力气大的汉子,有一间临溪的小木屋,生两个孩子……
真蠢啊。他当时就在想。怎么会有这么又丑又蠢的姑娘。这样的人,哪里能活到嫁人呢?
没有想到,一语成谶。一个月后,她和要嫁的那个人去庙里祈福,被城主府那两个畜生看上了。她看中的那个男人为了活命,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眼睁睁地看着她受尽屈辱。
结果还不是两个人都死了。
畜生杀了畜生。他原本是没有兴趣的。但是,那个蠢姑娘不该死。
他怀着这个莫名的想法,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夺了那个几岁孩子的舍,成了城主府里最不受宠的小公子。
一念生魔,他用幻术操控那个便宜爹给他改了名字,叫怀玉。
将那个女人复活需要很多的怨气和修为。为了能让她留在原本的身体里,需要内丹护着。
他将她复活的那一天晚上,将之前她满心欢喜挂在树上的木牌取了下来。
“你叫锦玉。我日后便是你的主人。怀玉。”
怀通槐。玉同玉。
剧痛将他从回忆里拉了回来。那个蠢女人已经烟消云散了。怨气散尽,身形俱灭。连喝孟婆汤的资格都没有。
真是蠢货。
他也是蠢货。怀玉阖上眼,笑出了声音。非要把内丹留给那个丑东西,结果什么也没捞着。真是活该。
罢了,这人间,没什么意思。
沈寒谦还没来得及反应,对方已经先一步爆了自己体内的灵气。千年修为一朝尽毁,悉数散于天地间。风吹动着,空气里的那抹飞灰像是想要追随着什么。
偌大天地,空空如也。
这爆出的灵气是怀玉最后的杀招。沈寒谦只觉得那狠戾的灵气击中他原本就带伤的胸膛,生生将他击飞出去,他方才为了那个杀招,其实自爆了元婴,拼着损伤一层修为也要一击即中。现在实在没有力气抵挡。
况且,他有些撑不住了。精神涣散的最后一秒,他看见贺以念惊恐地向他奔了过来。
跑起来真像个傻子。沈寒谦在心里轻笑一声,意识已经撑不住了,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沈寒谦只觉得疼。
浑身上下,哪都疼。
多年的警觉让他迅速睁开眼想要起身防备。偏偏这一次,他没有起来。
四周是简陋的木屋。简陋到屋子里除了床,什么都没有。而他没有站起来的原因……沈寒谦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被白布条裹得严严实实,还支了一根很粗的木棍。吃力地半撑起身,没有拢好的衣襟半滑——胸口处也缠了布。
沈寒谦皱着眉头。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和贺以念进入城主府,准备查一查背后的猫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更搅得他心烦意乱的是——贺以念呢?如果自己都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人怎么样了?
应各位小甜甜要求,我来剧透一下(我透我自己)。城主府的事情并不是沈寒谦的劫。劫数现在才开始。而掌门其实也不是胡说八道,贺以念的确是沈寒谦的劫。而且,发展线是:贺以念被调戏——打抱不平——发现端倪——入城主府——打斗中沈寒谦受伤。你康康,没毛病吧。另外,有没有人发现,下山的时候,贺以念少带了一个“东西”?
第六百五十八章 世界终:师兄好像精分了
想到贺以念,沈寒谦尝试将灵力灌注,硬撑着起身。运转丹田的时候才发现不对劲——丹田中的灵气枯竭的厉害。自己的元婴境界被破,竟然跌落到了金丹期。
究竟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他挣扎的动静太大了,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沈寒谦一抬头,和推门而入,满脸焦急的贺以念打了个照面。
少女显然是跑过来的,额间还渗着汗珠,垂在脸颊边的几缕被濡湿,身上穿着一身明显肥大了许多的粗布短襟。
似乎是不太相信他醒了,贺以念狠狠晃了晃脑袋,快步走到了床边,坐在了他身旁。问题像是倒豆子一般:“醒了?有没有什么地方觉得疼?渴不渴?”
沈寒谦在她飞快的语速里只能堪堪抓住一个问题先回答:“不疼。”
“真的不疼?”贺以念上下打量着他,一副挑白菜的眼光。从他半开的前襟一路看到了腰带收拢的小腹处……
沈寒谦耳根微红,有些僵硬地伸手拢了拢衣襟:“不疼。”
回应他的,是少女用了几分力道的一拳。
砸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
他下意识想躲,牵扯到了胸膛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冷气:“嘶……你怎么……”
“这一拳我想打很久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贺以念比了个数,“五天。整整五天。”
明明打人的是她,沈寒谦却觉得对方眼眶微红的模样,看起来委屈极了。他下意识脱口:“抱歉。”
没有想到沈寒谦会是这么乖巧的态度,贺以念憋了五天的气,突然就消失的干干净净:“算了,我知道你也不想的。那个槐树精确实道行极深,你不爆灵气,咱们都得送命。”
沈寒谦有些茫然。
贺以念抿了抿嘴,开口将城主府的那些破事解释清楚。
沈寒谦听的直皱眉,直到听到贺以念有些惴惴的那句“你的灵气受了影响,打不过他们。所以……”
“我知道。”沈寒谦出声打断她的话,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不会惋惜这些修为。如果当时是我遇到这种情况,我也会选择爆灵气。”
“都是你。”贺以念很认真地看向他,“不管白日还是黑夜,都是你。”
沈寒谦嗤笑一声,想要反驳,可看着对方眸光潋滟,一副笃定的模样,又将话咽了下去。
“既然槐树精和罗刹鸟都死了,还是要去城主府上说一声。”沈寒谦撑着想要坐起身来。
贺以念伸出手在他额上轻轻一推,又把他压在了床上:“我都已经办妥了。本就是因司马家的那两个畜生而起的因,也应该在他们那里结束。我让狗蛋将话带给那个司马允了,把那个地方全部翻那个城主府底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干枯的槐树根。”
似乎是联想到了那种密密麻麻交织着的可怕景象,贺以念缩了缩脖子:“那地方早就在槐树精的掌控范围内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一块地上的怨气和血气除尽。还好还有狗蛋。不过爆出这样的事情,那个司马允倒是醒悟过来自己在子女的教育上有多失败。当场剃发出家了。”
“那几个纨绔子弟,倒真是便宜他们了。”沈寒谦拧着眉头。
“终有轮回。他们一个被槐树精挫骨扬灰入了畜生道,一个拿死气养着,行尸走肉的活了这么久。槐树精死了,那个二少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肉体一点点腐烂,生蛆。直到死去。听上去也是大快人心。”
沈寒谦不置可否,只叹了一句:“善恶终有报是一句宽慰好人,警告恶人的话。”
“不仅仅是宽慰和警告。”贺以念拍了拍腰间的木剑,“还有人执剑而行,求一个因果,寻一方正义,把这一句贯彻下去。我给锦玉立了碑,碑旁边有一棵小树苗。不知道是槐树还是梨树。”
见沈寒谦微怔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师兄,你若是再不恢复,可能就打不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