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句,带着无可奈何的叹息。贺以念伸出手摊开在面前,目光落在上面,仿佛当日那满手的血污还在。
“我不知道……”
宋清欢的嗓子已经哑的不成样子了。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那日我不会……我没想伤害你……”
“不,你还是会的,那时候你很讨厌我。”
贺以念斩钉截铁的打断了他的话。
会吗?
那一日,有个病人死了,他很难受,所以才会在姜卿卿一直喊着要见他的时候把那个杯子扔出去。
他本来只是想警示一下她,没想伤害她的。
可是,姜卿卿没说错,如果他知道,或许还是会把那个杯子扔出去,那时候他太笃定了,笃定姜卿卿对他死心塌地,就是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所以那些负面的情绪全都发泄在了她的身上。
把这些话说出来,贺以念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反而藏在身体里所有的委屈一瞬间爆发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第三百零五章 世界5:摄政王的心尖宠
哭声压抑,仿佛受伤的小兽。
听见这样的哭声,沈寒谦游离的意识渐渐聚拢,心中钝痛,想要挣扎着起来安慰她。
可是挣扎了许久,仅有指头可以微微动弹一下,也不知道那个人看见了没,哭声倒是骤然消失了,于是他便松了口气,继续沉沉睡去。
宋清欢看着贺以念惊喜的扑看过去的动作,笑眼里尤带泪意,对方仅是指头一动,就将她从过去的悲伤里拉扯出来,也将她彻底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
一时间,那种悲伤的气氛烟消云散,曾经的牵扯纠缠也烟消云散。
小久在外面敲门,药浴煮好了。
老翁和小久把药浴抬进屋子,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老妇人端着食盘跟在后面,是几碟农家的清淡小菜,但看得出来对方已经精心准备了。
药浴要泡两个时辰,在这期间必须有人照看着。
药汤里放了许多刺激性的药,在泡浴的过程中会不断刺激伤口,其痛苦根据伤势严重程度攀升,而且还要不断的添加新药进去。
像沈寒谦这种,无异于万虫蚀骨,肌肤重塑。
贺以念无心吃饭,但也不愿拂了老人好意,便囫囵吞枣的把一碗饭吃完了。
沈寒谦被抬进浴盆里,起初并没有多大反应,一刻钟过去之后,额头上慢慢的就冒出汗来,起了汗以后要加入第一碗药。
贺以念的脚抹了药,已经包扎好了,不方便下地行走,所以这差事只能由和她一同看护的小久来做。
一碗药下去,药汤变成了淡淡的血色,是刀口的毒性被压住,鲜血流了出来。
在她面前向来笑嘻嘻的人头一次咬紧了牙关,痛得满目狰狞。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呼痛。
贺以念的心疼全部写在脸上,伸手过去把他紧扣住木桶壁的手接过来,十指紧扣。
小久扁了扁嘴,还是没忍住道,“你如今真不喜欢我家公子了?”
贺以念只当他不放心,重重点头,坚定得像是在宣誓,“不喜欢了,你放心吧!”
“我家公子那么好,你凭什么不喜欢我家公子?”
小久愤愤不平,偏又要表现出冷漠的不屑,轻嗤了一声。贺以念恰好被沈寒谦抓疼了手,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小久。
这孩子什么毛病?以前姜卿卿喜欢宋清欢的时候他冷嘲热讽觉得姜卿卿配不上他家公子,现在自己不喜欢宋清欢了他又愤愤不平?
贺以念脸上的表情半点儿不掩饰, 小久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跟她搭话。
泡完药浴已经是下半夜了, 小久带了一身宋清欢的衣服来给他换好,细致的为他包扎好之后浑身都缠满了绷带。
沈寒谦身上的伤口全都泡得血红,边缘泛着淡淡的白色,可见那些毒已经排出去了。
贺以念守了他一夜,现在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困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趴在他身边睡过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半开的轩窗落在眼皮上,惊醒了沉睡中的人。
沈寒谦眼皮刺痛,胸口更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样,沉沉的喘不过气,他困难的睁开眼睛往下一看,就看见那个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的姑娘。
随着意识回笼,痛觉也渐渐苏醒了,那些伤口火辣辣的疼,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痒。
记忆的最后是他带着“姜卿卿”从悬崖上跳下来,在坠落的过程中自己似乎是被横生出来的枝丫划伤昏过去了,剩下的事情完全不记得了。
目光落在贺以念的身上,墨玉般的瞳仁颜色幽深,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要把人吸进去。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下来,当时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下意识的相信这个人,也因为她那句“不能为皇上解忧,便只好共生死了。”因为她愿意与自己在一起,所以他觉得哪怕是跳下去也无所畏惧。
沈寒谦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会什么会这么冲动,他在昏迷的时候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自己是一个异族,被最信任的人扒皮抽筋,奄奄一息之际是姜卿卿从天而降救了他,从此变成他的救赎。
那时候“姜卿卿”总是喜欢穿着粉色的袄裙,恨不得把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捧到他的面前,她教会他怜爱众生,带他看山河大川,让他知道这世间的美好,她就像烈烈骄阳,照进他昏暗世界里的一道光。
梦境的最后,“姜卿卿”总是站在一条长长的河边,浑身浴血,似乎在等一个人,岁月轮回,几千年的岁月过去也不曾退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么奇怪的梦,只是醒来之后觉得甚是爱她,仿佛自己已经爱了这个人好多次了。
贺以念还在睡,他把对方的脑袋从自己胸口挪开,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正巧看见裹满了白纱的双脚,门外忽然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姑娘,醒了吗?”
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和蔼又温善。
沈寒谦怕贺以念被惊醒,便低声应了,门外的声音消失了一会儿,门便由外被推开。
一个精神的老妇人端着铜盆进来,看见沈寒谦坐起来便松口气笑道,“公子您可算醒了?昨天可把我们吓坏了,那姑娘背着你敲开我家的门,开门一看,两个血淋淋的人倒在门口。”
她一边说一边把铜盆放到架子上,盆里已经准备好了温水,虽做出惊骇的表情,却并没有恶意。
沈寒谦听完,由衷的道了谢,心中已经想好等回去之后该怎么报答这户人家。他醒来之后就猜到了应该是贺以念带着他到附近的村庄求救了。
老妇摆摆手笑眯眯的接受了他的道谢,目光落在贺以念身上,“姑娘昨夜照顾了公子一整夜,应是累坏了。看着娇娇弱弱的一个娇小姐,却背着公子从那边的悬崖下走到村子里来了,两只脚都磨破了,血肉模糊的,看着就让人怪心疼的,偏偏她一声不吭,直到大夫为公子你看完诊之后才给自己上了点儿药。”
第三百零六章 世界5:摄政王的心尖宠
她一边说一边叹息,甚是感慨,又带着些对贺以念的疼惜。
任是谁见了那样一双玉足被伤成这样都会不忍心的。
沈寒谦感觉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狠狠的攥紧,拉扯着往下沉去,疼得厉害。
梦里那个“姜卿卿”的模样再次出现在自己脑海里,一柄利剑,满身血污,为他守了几千年安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他的嗓音低哑又干涩,“她很怕疼。”
这句话不知道是说给老妇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话音一落,视线便不由自主的落在那裹满了纱布的双脚上。
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双腿曲起,一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我今日早起炖了些鸡汤,稍后公子和姑娘一起喝一些,你们都受了伤,得好好补补。”
老妇人和善的声音打断了沈寒谦的思绪,“宋大夫待会儿也会过来为公子换药,我就在院子里,等姑娘醒了唤我便是。”
她仔细的叮嘱完就出了院子。
沈寒谦动了动腿,发现并没有什么大碍,除了先前打斗中受的剑伤和后来落崖时的划伤,骨头都没什么大碍,可以站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