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火,终究是从二房烧到了三房。
宋鸿哲和宋鸿文这些年手上有多脏,他们自是清楚。
事已至此,若真的和宋鸿轩闹翻,只怕不仅分家落不得好,还得往京兆府走一趟。
议事厅彻底安静下来。
大家都明白,宋鸿轩和顾氏这是有备而来,根本不打算给他们反驳的余地。
线香燃尽,府外的小厮在厅外通报:“侯爷,京兆府尹已至府门外,他问侯爷可准备好了。”
宋鸿轩看了看跪着的那些人,冷声道:“让京兆府尹带人进来。”
京兆府尹带人进来,他只管抓人,什么都不问,将夏氏和阮怜等人统统押住。
阮怜彻底呆住,她想求饶,却知道不会成功。
今日一进牢中,她就会沾上污点,哪怕江景烨将她救出来,这污点也洗不掉了。
夏氏见自己女儿也被押住,终于出声求饶:“大哥,大嫂,怜儿她什么都不知道。我求求你们饶了她吧。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求你们饶了怜儿吧……”
夏氏不停地求着,满脸泪水。
如今,她再顾不得什么端庄礼仪,只想要保全自己女儿。
顾氏看着她,只觉得可恨又可怜。
“阿虞已是县主,你意图害死阿虞,她又想毁损阿虞清白。夏氏,你觉得,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谋害县主,罪无可赦。
夏氏一早就图谋让阮怜顶替宋念翎。
如若不是她,她的小女儿怎会到现在寻不到?
顾氏有多恨自己信错了人,便有多恨夏氏。
几人全被押下去,宋元安跟着出去处理后面的事情。
宋鸿轩看着剩下来的人,淡淡地道:“二弟,三弟,分家吧。”
宗族长辈皆已到侯府。
他对这两个弟弟的纵容该到此结束了。
第16章 诛心
幽深昏暗的地牢里,一盏盏油灯高悬于壁上,各式各样的刑具挂满墙壁。
那股腐烂发臭的味道像是从地底钻出来,让人作呕。
阮怜蜷缩在牢里的一角,衣衫单薄,发髻杂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七日了。起先还有狱卒把她抓出去问话,后来根本没有人理睬她。
在这里,她能时时刻刻听到外面那些受刑罚的犯人惊恐的痛叫声。
她刚到这里第一日也受了责难,如今十指上的伤口还留着,只草草地涂了药汁。
只要人不死,这些狱卒是不会特意去请大夫的。
她想问外面的情况,但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告诉她。
这里太暗了,只有一扇高高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光亮,她怎么也够不到,只觉得满心的焦躁。还有一种她不能忽视的恐惧。
江景烨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甚至不曾托人照顾她。
她不信江景烨会放任她不管,但无法阻止心里的恐惧。
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那脚步声很轻,不像是狱卒在走。
阮怜忽然生出希望来,她忍不住往外看,想看看来人是谁。
这样的举动这七日来她做过无数次,然而次次是失望。
阮怜看着长廊的尽头,眼里是残存的希望。
长廊尽头的人出现在视线里,阮怜差点控制不住表情。
宋虞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衣群,她一出现,就成了昏暗地牢里唯一的亮色。
宋虞看着站在牢门口的人,浅浅勾出一个笑容,一步步走近。
阮怜的目光一变再变,终于在宋虞走到她面前时,变成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
“姐姐,你终于来看妹妹了。”阮怜说着,眼泪忍不住流下来。
这一次,她不用装,倒是真的想哭了。
宋虞轻轻巧巧地笑着,看着她装出的模样,视线移到她受伤的十指上,涂着丹蔻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口。
伤口还疼得厉害,宋虞只是轻轻一碰,阮怜就忍不住想起第一日所受的苦,她忍不住身子一抖。
“姐姐莫看,这伤口吓人得紧。”
阮怜遮住自己的伤口,端是体贴人的模样。
“很疼吧。十指连心,这种痛想来你会记上一辈子了。”宋虞淡淡地道,语气中没有任何关怀之意,仿佛只是陈述而已。
阮怜险些没装下去,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宋虞,“都是妹妹的错,若不是妹妹没有管束好下人,怎会让她受他人蛊惑,竟干出那样的事。”
事到如今,阮怜始终没有松口宫宴的事,夏氏更是想要替她担这份罪责。
反正她罪无可赦,自然是能为自己女儿多担一些,那便多担一些。
“是吗?阮怜,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宋虞冷眸看着阮怜,眼里的不信太过明显。
“姐姐……”
阮怜还想再说什么,宋虞蓦然打断她的话,“我只有一个妹妹,她被你母亲设计走丢,如今尚不知在何处。你算什么,也配喊我姐姐?”
宋虞一直是得体大方的,以往在阮怜面前,更是体贴至极,从不与她说重话。
阮怜以前觉得她很假,如今听她这般说,阮怜却觉得有些受不住。
“我,不是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以为……”
“你以为我今日是来听你狡辩的吗?阮怜,你弄错了,我是来痛打落水狗的。”
“落水狗”三个字彻底让阮怜变了脸色。
她装不下去,忍不住握紧牢房的木栏。手一收紧,十指上的痛就让她面色扭曲。
“很痛吗?那你知道,当我查到夏氏所做一切时,我有多痛吗?我一直疼爱的妹妹竟是个鸠占鹊巢的无耻之人,竟还意图毁我清白。你就像是浑身沾满污泥的人,脏污我妹妹的住处,衣裳和她所有的一切。你本该待在泥里永远不要爬起来,为什么偏偏要站起来污糟别人的眼睛?”
宋虞看着阮怜,眼里满是嫌弃之意,仿佛阮怜真的不配入她之眼。
阮怜自回到盛京,何曾面对过这样的目光?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听过,往日那些贵女的责难也统统被宋虞拦下。
如今宋虞的话,宋虞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一样一下一下划开她原本的面目。
“那你呢?现在在这里数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宋虞,你又好到哪里?那些贵公子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还愿意将目光留在你的身上吗?”
“呵,”宋虞掩唇轻笑,“就算我从前的一切装得又如何?我如今是县主,上门求娶的大有人在。仅凭你一个罪女之言,他们会轻信吗?”
宋虞一句句的讽刺,只让阮怜想发疯。
她害怕落到这种境地,可终究还是落到了这个地步。
“宋虞,你今日来到底是做什么的?”阮怜咬牙切齿地问道。
她装不下去了,面目都变得可憎起来。
宋虞看着她失控的样子,轻笑道:“我说了,我是来痛打落水狗的。阮怜,你去求了信王吧,求他给你一个庇护。你如今已不是完璧之身,对吗?”
阮怜瞪大眼睛看着宋虞,她忽然惊恐起来,“你说什么,我何时与信王见过面?”
事到如今,只能否认。
宋虞也没想让她承认,“你不承认便罢了。只是听说信王近日在选王妃,定的是安国公府的嫡女。你如今就算出了牢房,最终也不过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妾侍而已。一个进过京兆府地牢的女子,你觉得信王会如何对待?”
打蛇打七寸。
阮怜如今能强撑着不过是靠对江景烨的信任。这些话,足够让阮怜痛,足够让她发疯。
“我不信!”
纵使这般说,阮怜的手还是忍不住抖起来。
她想过自己如今再不能成为江景烨的正妃,但未曾想过,当她在受苦之时,江景烨却在选妻。
“你信与不信又如何?终归信王是会将你救出这地牢的。到时你自己可亲眼去看。只是可惜了,你抛弃自己母亲,将一切罪责推到她头上,换来的求生之道也不过如此。”
宋虞不知阮怜和江景烨说了什么,但看江景烨近日的举动她便可猜到一二。
阮怜这是完全不顾及夏氏,要让她成为替罪之羊。
“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你不要信口雌黄。”阮怜狡辩着。
她不明白,为何宋虞仿佛什么都知道。
知道她的心思,知道她的所为,仿佛能看清她所有的卑劣。
“我在撒谎吗?夏氏不就是你的脚下石吗?你踩着她,一步步走到盛京,靠近信王。如今事情败露,这个脚下石,当然要毫不留情地踢走,不是吗?”宋虞毫不留情地揭穿阮怜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