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旭提起兴趣,接话:“什么问题。”
邵光捡起眼镜架鼻梁上,把用户资料递给孟旭,又打开一个文件夹。
“租车用的假名,身份证也是假的,我把租车的视频调出来,送到技术大队进行图像对比,发现两家租车公司,租车的竟为同一人!”
“同一人!”重案组响起此起彼伏抽气声,花甜湊过来一屁股挤开邵光,伸长脖子撑着脑袋,两只大眼睛恨不得贴电脑屏幕上,汤圆挤花甜旁边,整个一肉墙,把后面的骆勇挡得严严实实,骆勇看不见,踮起脚尖直接趴汤圆背上,压得他嗷嗷叫唤,更后面的肖建望洋兴叹,不停找空想插-进去。
孟旭一脑门黑线。这还是他的精英队伍,怎么自打花甜来了,重案组正常人越来越少,神经病越来越多,一个两个像脱缰野马,在跑偏路上夺命狂奔,拽都拽不住!
视频里,嫌疑人裹得跟粽子似的,你们能看出什么!技术大队从体态,身形,动作,字迹,推断出同一人,你们一个个□□凡胎,以为自己如来佛祖,靠两灯泡揪出真假悟空!
孟旭宛如猛虎下山,又如狗熊掰棒,一掰一个准,扔沙包似的,把挤成一团的众人掰开,黑着脸说道:“继续。”
五个人十只眼睛盯邵光身上,后者霎时有些心慌。
“租车的是个女人,年纪不大,这两家租车公司规模小,管理不规范,车辆装了定位仪也不怕丢,根本没仔细核对用户资料,才给人钻了空子。”
孟旭皱眉,“有照片吗?”
邵光连连点头:“有,有,不过她做了伪装,现在化妆术跟整容似的,技术那边还原需要时间,而且时间过去好几天,车又轮了好几手,没采集到有用的生物样本。”
“留的名字叫什么?”
“俞彩晶。”
“请问重案组的肖建同志在吗?”办公室门口,一位陌生民警敲门问道。肖建立马站起来,“我就是。”
民警敬个礼,“肖同志你好,我是宁安区黄淮街道的社区民警黄伟明,我们领导让我把嫌疑人带过来。”
肖建回礼,一脸兴奋:“麻烦你了,黄同志,人在哪?”
民警指指外间,“搁外面拷着!”
嫌疑人被带进来,小伙苦着脸,满脸青春痘,撑死二十出头,他个子颇高,人却极瘦,顶着硕大黑眼圈,一副营养不良豆芽菜模样。
黄伟明对他可不客气,粗暴把人拎进来,看得出逮他费了老一番功夫。
“这小子不老实,我们去的时候,正收拾行李,追了两条街才抓住,兜里回老家的火车票都取好了。”
小伙子哭丧着脸,干嚎道:“警官,俺就回乡割麦子。”
黄伟明不惯他:“割麦子你跑什么!”
“你们追俺能不跑吗!”小伙子委屈比窦娥还冤,他打包东西准备回老家,好家伙,两警察敲门,后面跟着一堆社区老大妈,他以为查暂住证,吓得拔腿就跑,后面警察跟撵兔子似的足足撵了他两条街,最后精疲力竭跑不动,按地上拧到这来。
黄伟明瞪他,警察排查最忌鬼祟慌张,这小子看见警察慌慌张张拔腿就跑,他接的又是刑侦队重案组的通知,以为抓的是什么穷凶极恶犯罪份子,反应难免大了些,谁知道这小子属兔子似的,这一个跑一个追,可不闹个大乌龙。
“警官,能给松开吗?”小伙子把手铐举到黄伟明眼前,泪眼婆娑,一路上,他手都磨脱皮了,委屈的不行。
黄伟明正想给他打开,花甜湊过来,拽过钥匙搁小伙眼前晃晃。小伙眼前一亮,刚想感叹一句好标志的姑娘,姑娘开口了。
“你刚说回乡干吗?”
小伙眼珠骨碌骨碌转,一脸委屈:“俺老家河南的,回去收麦子。警官你快放了俺,再晚点火车走了。”
“为什么现在回去,据我所知,秋收还有一段时间吧。”花甜打量小伙,似笑非笑。
小伙哀求:“俺爸受伤了,俺回去探病。”
“一会收麦子,一会爸病了,你这个河南老表不老实呀!”花甜敲敲重案组牌子,“知道这是哪不?”
小伙老老实实回道:“警察局。”
花甜声音徒然拔高,“刑警队,专办大案要案,不死几号人门都进不了,现在知道了吧,小伙子,你摊上事了,你摊上大事了!”
噗通!小伙一屁股摔地上,假哭成真哭,嚎得那叫一响亮,跟大公鸡打鸣似的:“各位姑爷姑奶奶,不关我事,真不关我事!”
咦,真诈出来了。
在重案组“和谐友好”氛围中,小伙撂了。十月二号给过山车维检的人压根不是他,汉特维检任务包给第三方公司,第三方公司按设备种类又分给其他小公司,小公司又分给各个维修队,几轮猪肉分下来,明面上,维检挂的仍是第三方专业公司,实际干活的根本不是,整个一挂羊头卖狗肉。
上面安全检查组只查设备和表格,不会特意核对具体维检的是谁,只要公司有资质,自然公司负责,至于公司为了节省成本外包,他们不管。何况各个维修队会做人,汉特负责人荷包塞饱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管他谁是谁,反正这么多年,也没出事。
结果好了,出事故了,死人了,死的还是领导家属,事情大条,锅底都特么凿穿了。汉特经理怕担责,一口咬定,过山车按要求巡检,国庆前后足足两次,检修记录完美无缺,检修公司资质符合规定,至于为什么出事故,天意,阎王索命呐!
格老子的,想明白的花甜瞬间对秃头经理崇拜得五体投地,你看人家这睁眼说瞎话功夫,人家这完美无缺活灵活现的演技,颁个奥斯卡影帝都不够呀。亏她之前还同情经理殃及池鱼,感情一锅老鼠屎,捞起来没一个无辜,从上到下,一水黑心烂肚肠。
检修公司挂羊头卖狗肉,汉特负责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修队阳奉阴违走过场,的亏出事了,不然指不定坑死多少人。
因为汉特高层公关和经理掩护装瞎,岳氏兄妹的死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安全阀松动,原因未知,反正他们检查过,记录登记检查报告都有。设备故障是设备商的锅,游客作死是游客的锅,二一推做五,汉特只有少许管理责任。
花甜瞅一眼孟旭,眼里的崇拜她自己都没发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山更比一山高,孟大队仅凭肉眼,就能发现安全阀上润滑油时间不对,继而揪出这颗偷奸耍滑的螺丝钉,牵出一系列利益链,不愧南城案神,重案组定海神针,旷世绝伦的人中龙凤。
崇拜之情宛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花甜星星眼目不转睛盯住孟大腿,恨不得扑过去啃他一口。某人目光过于垂涎,以至于孟旭不动声色退了一步。
“十月二号给过山车检修的人不是你?”
小伙头摇得像摆钟,连连否认:“不是我,白天有游客,我们一般晚上维护,二号那天有人找我,说是南城技校的学生,想提前学下设备检修,我想反正27号刚检过,该上油维护的都弄了,现在走个过场,就让她去了。”
花甜挑眉:“你让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检修设备?”
小伙环顾四周,凶神恶煞跟土匪窝似的,音量低如蚊子咬:“她给了我五百块钱。”
众人嗷了一声,这才对吗,财锦动人心,没好处谁多此一举给别人行方便。
小伙急了,连忙解释道:“我看她爱学习,小女生不容易,才带她进去,不是因为钱,她都给我看学生证了。”
汤圆揽过他的肩,眼神真挚,擂了小伙一拳:“兄弟,别解释,我懂,我们都懂!”钞票加美女,糖-衣炮-弹嘎嘎的,二十冒头的毛头小子,谁扛得住。
小伙急赤白脸,喋喋不休解释,他是与人方便,不是贪人好看和五百块钱。
骆勇不耐烦绕圈子,直接问道:“人在哪?”
小伙尬住,摸摸额间虚汗,干巴巴反问:“学生不在学校里吗?”
“兄弟,差不多得了,别真把警察当傻子,不摊事,你急急忙忙脚底抹油干啥,我们这原则,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汤圆指指窗户外面,用最和蔼的声音说出最威胁的话,“后头五百米南城看守所,管吃管住还提供稳定工作,要不留下试试。”汤圆黑漆漆的眸子盯着小伙眼睛,眼神要多真诚有多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