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40)

同样安静得还有内的光景。

说安静不合适,实际上辒辌车内的气氛可谓凝重到了极致。

皇帝脸色冷如寒冰,自始至终不但一言不发,脸个眼神都很吝啬于给沈华英。

沈华英自知理亏,也不敢轻易有所动作,察觉到自己发梢上挂的冰霜化成了水珠子在往下流时,才暗暗移了一截袖子去接,以免水滴在车上,弄脏了上好的貂皮垫子。

就是这个动作勾动了皇帝咬牙忍了一路的火气。“擅离职守,沈华英,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皇帝不仅低吼了出声,还抬腿狠狠地踢出了一脚。

沈华英随即吸了口冷气。

不是她娇弱,实在是皇帝的这一脚实在是用了十足十的力道,而且还是踢在人体较为脆弱的左腹上。

沈华英缓了口气,等内府中的剧痛减轻了些许后,俯身跪下去。她张了张口本想解释自己擅自来金陵的原因,转而一想,真要说了陆羲和与孟舟两人的莽撞行为,对于霍时穆的处境只怕是火上浇油。

她和霍时穆其实并没有过深的交情,但因为有一份同病相怜的触动,心底,终究是希望他能摆脱眼下的困境的。这样想着,沈华英改口道:“微臣只是想见陛下一面。”

沈华英的鼻头上挂着薄薄一层疼痛激发出来的汗珠,映着蜂蜜色的烛光,一点一点,皆如星光闪烁,本该是美的,却瞧得皇帝莫名难受。

只是想见陛下一面

真的是想见朕才这么不管不顾的来的吗?

皇帝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讥笑。“沈华英呐!”

沈华英忙应,“微臣在。”

“你知不知道,李玄卿和玄央早探听到你擅离职守,在往金陵来,今夜埋伏在外城的杀手足有数十名,如果朕没有及时赶到,你现在还能有命吗?你又是擅自离开军营来的,你要真死了,朝廷还得追认你的尸身一个不忠之罪。”

皇帝倾身过来,用沉默的目光看向沈华英,目光的那头是一双渊深不见底的眼睛,漆黑的瞳子渡着煌煌烛火,巍然迫人。“你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皇帝的声音低沉微哑,掺杂着一丝刀锋般冷锐的锋芒,每一个字眼都像一个鼓点,敲到了沈华英心头。

沈华英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很冷,直达肺部的寒意使她有些迷眩的脑袋清醒不少。

她说一句“多谢陛下!”

可不该谢吗,这深更半夜,大冷的天,普天之下最尊贵的男人挂念着她的安危不惜穿过一座城来接她。

但“谢”之一字说到底不过是用于日常客气礼貌的字眼,真要表达触及内心的感念时,它总归是鸿毛比之于泰山,太轻了。

尤其是沈华英抬起眼帘来看到,皇帝一手扶着额,半倚在车厢上,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还心有余悸,疲惫的很。沈华英就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压得死死的,再也发不了声了。

好久,她才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皇帝一下子移开搭在额头上的手看向沈华英。

不知怎么的,这个时候他看着满脸歉疚的沈华英,脑中浮现的却是六年前,他在后宫见到沈华英时的情景。

那时候的沈华英到底还是年轻,还没有现在这般沉得住气,懂得收敛情绪。反应过来被皇帝欺骗后,竟然就双目一睁,横着两片眉毛瞪着他,眉毛下的目光散发着沙场上染来的锋利凛冽气,脊梁挺得笔直,跟一柄宁折不屈的长|枪似的,英华灼灼。

这么多年了,那时候的情景一直深深的篆刻在皇帝心底。

为什么世人都认为帝王是无情残酷的。

那里知道他这个皇帝啊,已经把一个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心底护了许多许多年。

皇帝的心软了一下,“对不起”三个字说的真挚而又轻缓,这几乎是皇帝所见过的沈华英最温柔的一面。

他轻轻吐了口气,“起来吧。”

沈华英仍旧保持着俯首认错的姿势。

皇帝以为她没听见,正要再重复一次。

沈华英开口了,说的头三个字就是“霍时穆”

皇帝只觉得胸口堵得厉害,这种感受是从未有过的,像是被什么瞬间狠狠击中了一样。“你这么不知死活的跑来就是为了给霍时穆求情?好,好得很。沈华英,你现在知道朝堂上有多少人巴望着霍时穆被处罚吗,你凭什么觉得朕会放了他?”

沈华英的声音戛然而止,但因为惊讶还微张着嘴。

两人无言的对视着。

辚辚车马声也跟着停住,空荡荡的街道只有远处的更声起伏不定,而那声音听来却有如深山古寺里的缥缈梵音,给人极不真实的虚无感,车马停下后,四周更加静得出奇。

宫门到了,然后车内的人还是一言不发的静静对峙着。

好久,她哑着嗓子说:“大敌当前,怎么能杀掉功臣之后。”

皇帝冷然道:“你擅自离开军营,不远千里赶来只是因为霍时穆是功臣之后吗?”

沈华英躬身道:“是。”

皇帝顿了一下,眼底透出一股奇异的光,“你知道朕的意思吗?”

这样带着明显个人情绪的诘问令沈华英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这一沉默就沉默到底。

跟在皇帝身后走进皇宫深处,脚下的路弯弯拐拐,曲曲折折的,一如沈华英现在的心情。

停下来后,沈华英抬头看了一下,见到的是皇帝的寝殿章华殿,一时有些惶惶。

这深更半夜的皇帝把她往寝殿里带,沈华英实在难以不多想。

皇帝回过头来,对上沈华英纠结的眼神,被逗趣道,眼角溜出去一抹狡黠的笑纹,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的凝视着沈华英。

这就更古怪了,殿前还有一干侍人看着,沈华英觉得头皮发麻。心里原奇怪皇帝为什么不随便找个偏殿将她安置了,却偏偏往这万众瞩目的章华殿。现在就再不敢有这种心思了,只想着赶紧进去好了,杵在外面反倒是更变扭。

皇帝瞧出这心思,勾唇笑了笑,抬腿走进。

沈华英忙跟上。

进入大殿坐下后不久,乔保颐就回来了,回禀已经将与沈华英同来的两位亲兵安排妥当了。

然后,也不用皇帝吩咐,乔保颐便指挥着侍人传膳。

凤尾鱼翅,八宝野鸭,八宝兔丁,五香赤贝,罗汉大虾,片皮乳猪,蟹肉双笋丝,椒油银耳,杏仁豆腐,麻辣口条,什香菜,一品官燕汤,

送来皇帝寝殿的东西,都是御膳房的大厨花十分心思做的,色香味儿俱全,不饿的人看了都要流哈喇子,饿的人见了简直想要扑上去。

沈华英很饿。

但扑是绝不敢扑的,甚至也不敢言语。

不怕千军万马,刀枪棍棒,就怕皇帝太过温和,沈华英知道自己还不起。

“还没用膳吧?”

沈华英点点头,尽力维持平静,“回禀陛下,是的。”

“吃吧。”

这个时候要是推拒,那可就是在打皇帝的脸,沈华英俯首行了一礼,“多谢陛下。”然后在宫女端上来的水盆中净了手,就捏起筷子大大方方的吃起来。

说实话,东西是好东西,但在这种情况下,任谁也吃不出全味儿来,在内有对霍时穆安危的记挂,在外有皇帝灼灼目光的审视,沈华英要是稍微沉不住气些,都能被饭菜噎死。

一顿饭吃得沈华英满手心是汗。

皇帝看在眼里,神色复杂,“霍时穆的事,你不该插手。”皇帝突然这样说道。

沈华英立即放下筷子,沉吟着,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爹死了,他也没有兄弟姐妹,微臣不来还有谁会来?”

“你在怪朕。”

沈华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承接着皇帝的目光,沉默时脸庞就像一面岩石,皇帝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这令他多多少少有点烦躁。“朝堂上超过三分之二的官员都上折子让朕罢免霍时穆军侯一职,你可知是为什么?”

“还望陛下赐教。”

“因为他们害怕。”

“害怕?”

“你也是掌着不小权利的人,应该知道制衡术是权利场上的关键。怪就怪霍老侯爷不该在生前将你和霍时穆联系在一起...霍老侯爷说你是霍家未来长媳的事闹得人尽皆知,你们两个,一个是北方军营的将领,一个是南方军营的一品军侯,你以为,朝廷会容得了你们...亲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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