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家了,请你让一让。”她如行尸走肉般走过去,想要推开拦在面前的江智仁。
“你究竟有没有听到我方才在讲什么?”江智仁纹丝不动,扶着她的肩膀说,“吴沛宏答应帮你做试管是另有所图,你千万不要入了圈套。”
姜晓麦用双手捂住耳朵,那么残酷的真相她不想再听一次。
江智仁把她的手拿开,一字一句重复着说过的话:“他的女儿得了重病,急需移植骨髓,由于骨髓配型困难,最好的方法是再生育一个基因相近的孩子,然后使用新生儿的脐带血。他们的女儿当年是做试管得来的,本来还有多余的胚胎存在医院里,可惜孩子的妈妈两年前因病摘除了子宫,无法亲自孕育胎儿,所以他一直在寻找母体,帮他生下这个救命的孩子。”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别说了。”姜晓麦难色煞白,其实江智仁第一次说的时候她便明白这绝不可能是胡诌出来的,可是眼看成功触手可及,她不愿意接受任何意外。
“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害你,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全部都是你编造的,这么私密的事你一个外人怎么可能知晓得如此详细?”姜晓麦质疑江智仁的同时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
“我和吴沛宏做过 10 多年的邻居,两人一起相伴长大,后来虽然各自搬了家,但仍然保持着联系。我们偶尔出来聚会,也会把身边的朋友介绍给对方,他和绍安因此而相识,可绍安不了解真实情况,还以为他真的只是想赚外快。”江智仁告诉姜晓麦,“他大我几岁,从小对我照顾有加,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把他当做亲哥哥。”
“有你这样对亲哥的吗?”吴沛宏不知何时已来到前厅,他盯着江智仁,冷冷地问,“在你心目中,这个女人比亲哥更重要,是不是?”
江智仁大步走过去,苦苦相劝:“宏哥,晴晴的病我们再想其他办法,这件事和晓麦完全没有关系,你不能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下,利用对方的无知和梦想,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我利用她?这根本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没有谁是无辜的。”吴沛宏不屑地说,“她想要一个孩子,而我要脐带血,到时候各取所需,何来的不对等?”
江智仁直言不讳:“宏哥,你别自欺欺人了,生下来的孩子是你和婷姐的亲骨肉,就算晓麦蒙在鼓里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你又怎么舍得拱手让给别人?最后你必然会想办法把孩子带走,晓麦付出时间、精力、感情和健康,却终将是一无所有。”
“闭嘴吧你!”吴沛宏被戳穿伪装,顿时恼羞成怒,狠狠地朝着江智仁脸上挥了一拳。
江智仁没有闪躲,甚至走近一步继续说:“宏哥,对不起,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一错再错。”
“你知不知道,晴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为了一个女人置她的安危不顾,简直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吴沛宏颤声谩骂着,他挥出去一拳又一拳,发泄着心中的不满和悲痛。
江智仁既不反抗也不逃避,杵在原地任由对方痛揍,鲜血从他的鼻孔嘴角流出来,一片腥红。
一道闪电将黑夜撕裂,轰隆隆的雷鸣声由远而近,从午后就开始酝酿的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可是姜晓麦浑然不觉,江智仁和吴沛宏的对话摧毁了她最后残留的一丝信念。
“别打了!”她发疯似的狂吼一声,随即推开门,冲入了黑暗无边的雨夜中。
在受骗及着凉的双重打击下,姜晓麦大病一场,起初只是在家里随便找了些药吃,过了两天不见好转,被父亲强行送进了医院。暴躁易怒的她在入院后反而平静下来,大部分时间都蒙头沉睡,清醒的时候就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很少说话。
周云溪每天都会来医院,姜晓麦非但对她爱理不搭,甚至还在认真考虑着要不要绝交,毕竟自己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和她多少有些关系,此仇不报实在是难解心头之恨。
“晓麦,你别整天躺着,起来我陪你出去走走。”周云溪也感到理亏,说话低声下气的。
姜晓麦眼皮都没动一下。
“我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别生气啦,跟我说说话吧。”周云溪一副委屈的样子,“晓麦,我对你怎样你应该清楚,我是绝对没有坏心眼的。老实说,我觉得生孩子这事真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现意外,我知道你是担心卵子的质量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可也不一定非要赶在这两年把孩子生出来,咱们可以选择先冷冻卵子,等遇到好的时机再生也不迟。”
姜晓麦的眼珠转了两圈。
“等你病好了,我们俩约着一起去。”周云溪见她有反应,连忙又接着说,“我认真想过了,你未雨绸缪是对的,虽然现在我和绍安相处得还行,但世事难料,就连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可靠,何况半路认识的,所以凡事还得提前做好筹谋。我已经决定了,要和你一起去冻卵,我们必须得靠自己的力量为将来留下一块可攻可守的阵地。”
姜晓麦扭过头来:“你真的这么想?”
“当然,骗你是小狗。”
“哼,总算你脑子还没坏,还懂得为自己打算。”
“这还不是多亏有你这个闺蜜时刻在旁边提点着。”周云溪凑过头去,谄媚地问,“咱俩算讲和了吧?”
“怎么可能?”姜晓麦嫌弃地推开她,“你把我害得这么惨,不是表几句忠心就能翻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我害你?这事又不是我一手操纵的,怪也只能怪我太热心肠,总是为朋友着想,无意间被骗子利用,好心办了坏事。”周云溪辩解道,“再说了,你发现得及时,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说不定还因祸得福了呢。”
“哪来的因祸得福?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为了自我开脱竟然胡编乱造。”
“好好好,是我胡编乱造,反正那天我确实没亲眼看到有人仅凭绍安的只言片语就分析出你可能是去找吴沛宏;我也没看到那个人得出结论后心急如焚,马上飞奔冲去找你;我更没看到他为了维护你不惜与好兄弟反目。总之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即使你确实因为这件事而验证出一个人的真情实意,我也不能用因祸得福来形容这段际遇。”
“你说的那个人是江智仁对吧?”姜晓麦嗤之以鼻,“哈哈,你还真是巧舌如簧,可以把罪魁祸首之一硬说成我的救命恩人,佩服佩服。”
“他怎么又变成罪魁祸首啦?晓麦,你怕不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这事没有谁要害你,一切都是阴差阳错,江智仁算是仁至义尽了。”周云溪第一次发现好友如此难沟通,“你是真瞎还是假瞎啊?看不出来人家对你有意思吗?”
“对我有意思?我住院快一个星期了他都没有来看过我,这叫对我有意思?”
“呃……可能他忙吧,说不定明天就来了。”周云溪一时词穷,这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呵呵。”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互相瞪着眼各不示弱,这时有人站在门口,朝着里面问道:“你们好,请问晓麦姐是住在这间病房吗?”
问话的是一名年轻女子,只见她手捧一束鲜花,红润的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高高的马尾在脑后轻轻晃动,大而明亮的双眼直视着病床上的姜晓麦,静待着对方的回答。
姜晓麦只觉一股青春气息扑面而来,她为女孩的身姿容颜暗喝一声彩,声音也不由得柔和起来:“你好,我是姜晓麦。”
“晓麦姐,你好点没有?”女孩走进来,把花放在床头柜上,熟络地打着招呼。
“你是?”姜晓麦望着周云溪,后者亦是一脸茫然。
“我叫毕得男,是江氏制衣厂的员工。”女孩落落大方地做着自我介绍,“江总让我过来看看晓麦姐。”
“毕得男?”姜晓麦和周云溪并没有因为江智仁找了这么一个人来探病而感到意外,却同时对这个奇特的名字产生了兴趣。
“这个名字很搞笑是不是?”毕得男坦然地说,“爸爸妈妈接连生了大姐、二姐和我三个女孩,在我们老家这是很丢脸的事,所以他们把对男孩的渴望体现在了我的名字上。”
“取这样的名字势必会对你的生活造成诸多困扰,你爸妈一点都不在意吗?”周云溪很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