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姜晓麦所不齿的是,每次听到梁俊峰对家庭及妻子的埋怨和控诉,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感到愉悦,虽然心里明白这是相当低俗的趣味,却无法控制那份欢快漫延,只能在鄙视自己的同时乐此不疲。
“梁俊峰简直是个宇宙超级无敌渣男,典型的得陇望蜀,一肚子坏水。”周云溪在听了姜晓麦的描述后断言,“我用脚都能想出来此人下一步要作什么妖,你等着瞧,用不了多久他必定会说出旧情难忘,想与你重续前缘的话来。”
“不可能吧,他应该不至于那么恶心。”
“这算什么,比这更过分的事他做起来也丝毫不会感到愧疚羞耻,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那我万万不能再和他见面了,不管他的婚姻状况到底如何,反正我不要充当他生活中的调味剂。”姜晓麦向好友求助,“你说我该怎么避开他,是下班从后门走还是干脆请两天假?”
“没必要搞那么复杂,直接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周云溪说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深思了片刻,突然问道,“你对他还有感情吗?”
“没有。”姜晓麦果断地回答,“才分开的前两年,真的很痛苦,那时候整天茶饭不思,彻夜难眠,幸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逐渐得以愈合。上周遇到他,曾经的屈辱及悲哀被重新触及,一时间心中又充满了失落和不甘,所以确实郁闷了好几天,不过现在我都想通了,每个人的际遇不同,我不应该自轻自怨,更不需要再为过去的人和事纠结烦恼。”
“没有余情未了的感觉?”
姜晓麦很肯定地说:“半点都没有。”
“那就好办啦。”
“好办什么?”
“我在想既然这个当代陈世美心怀不轨,企图占你的便宜,不如你将计就计,反过来从他身上拿些你想要的东西。”
“切,梁俊峰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下手的?”姜晓麦嗤之以鼻,“总之我已经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不再搭理他。”
“你别冲动,好歹把人利用完了再说。”
姜晓麦还是不明就里:“你要我怎么利用他?”
周云溪满含深意地瞄了好友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说:“你不是打算生个孩子嘛,渣男虽然渣,但好歹也是个男人。”
姜晓麦愣了半晌,突然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我找他提供精子?”
周云溪猛点头:“对对对。”
“对什么对呀?让我和前男友生孩子,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
“是不是馊主意你仔细想想再下结论。”周云溪不慌不忙地说,“梁俊峰确实做过一些不地道的事,可不得不承认他那副皮囊实属上乘,双商也在线,如果只当他是个工具人的话,似乎也还不错。”
姜晓麦皱眉沉思。
“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这只是一桩交易,他耽误了你好几年的青春,用他一枚精子不算过分吧。”周云溪继续出谋献策,“我劝你把握机会,尽快规划实施,事后彻底断绝同他的一切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姜晓麦颇为迟疑:“那你说我该怎么把握机会?”
“既然他起了歹意,你干脆顺水推舟,算好时间来次一夜情,只要完成了这第一步,你心心念念的事便算是有了着落。”周云溪小声嘀咕,“横竖你们以前也曾恩爱过,这次就想开点,闭着眼睛速战速决,大家各取所需。”
姜晓麦摇了摇头,否定道:“这么龌龊的事我实在做不出来。”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就当我没说过,我也是因为不想看着你为了那件事一直焦虑烦躁,才会冒出这样的念头。”周云溪握住好友的手,鼓励道,“别着急,慢慢来,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支持你的。”
和周云溪聊过之后,姜晓麦开始有意识地回避梁俊峰,她每天只有早上在办公室,吃过午饭就往外跑,经常找借口在客户公司逗留大半天,说有许多事务要处理,特别是江智仁那间服装厂的小程序已经到了最后的调试阶段,她更是理所当然地赖着不走,让专门来等她下班的梁俊峰扑了好几次空。
这样过了大半个月,梁俊峰逐渐消声匿迹,姜晓麦估摸着渣男应该差不多是死了心,于是放松警惕,恢复到日常的工作状态。未曾想才安稳了没两天,梁俊峰竟然又来公司找她。
“你干嘛躲着我?”一见面便幽怨地问。
“没有啊。”姜晓麦暗自琢磨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甩开他。
“那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行啊,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今天恐怕得会弄得很晚。”本来已经准备下班的姜晓麦立马摆出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
梁俊峰却不以为意,柔声说道:“没关系,我等你,多晚都无所谓。”
“你方才说要带我去哪儿?”对方反常的态度令姜晓麦疑惑,她决定先问清楚。
“去西园路。”
“去西园路做什么?”
梁俊峰盯着她看了半晌,反问道:“晓麦,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姜晓麦苦思无果,唯有尴尬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很重要吗?”
梁俊峰只能自己揭晓答案:“10 年前的今天,我在西园路遇到了你。”
与梁俊峰相识的经过,姜晓麦倒是没有忘记。当年梁俊峰在西园路上的一家电脑专卖店做销售员,姜晓麦买的电脑正好由他发货,原本只是一宗平常的交易,岂料梁俊峰粗心大意,错把一台配置及价格都高出好几个档次电脑交给了姜晓麦,店长在打烊前发现了这个失误,按照规定,梁俊峰需要自行承担全部损失。
彼时梁俊峰正处于人生的低潮期,经济拮据,诸事不顺,这个打击于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简直让人不堪重负。正当他无助绝望之际,姜晓麦带着电脑回到了店里,主动说明事实,并提出调换,两人因此而结缘,从普通朋友发展为情侣,甚至差点结为夫妻。
“前几天经过西园路,我特意绕过去看,那家专卖店现在变成了一间花园餐厅,当时我就想,无论如何得约你一起进去坐一坐。”梁俊峰凝望着姜晓麦,“我知道你厌恶我,我本也不应该再来打扰你的生活,可是今天这样的日子,我无法不去想以前的事,无法不去回忆那段最美好、最纯粹的时光。”
姜晓麦的心底泛起一丝涟漪,一时间五味杂陈。
“晓麦,今天就请你给我一些时间,我们再去一次西园路,在那个开始的地方说一声道别,起点即为终点,也算是为我们曾经的相识相知画上一个完整的句号。”梁俊峰恳切地说,“过了今天,就让所有往事随风散去,我保证不再找你,即便以后在路上碰到也会装做不认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各自安好。”
他说得如此动情,以至于姜晓麦觉得自己倘若不当场答应便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位于园西路的餐厅虽然地处闹市区,但经营者独具匠心,懂得充分利用每一寸空间,巧妙的设计让这间食府看起来更像一所错落有致的庭院,幽静典雅,姜晓麦不禁有些欢喜,神情也随之松懈下来。
梁俊峰准备得非常充分,他不仅提前预订了包间,连菜式也一早选好,两人落座后不久,服务员便开始上菜,不一会儿,桌上摆满了姜晓麦喜爱的食物。
“晓麦,来,吃块梅菜扣肉。”梁俊峰殷勤地夹了许多菜放入姜晓麦的碗中,“再尝尝麻婆豆腐,都是这里的招牌菜。”
几道菜色泽诱人,吃起来味道也十分可口,姜晓麦由衷地称赞:“嗯,很好吃。”
获得肯定的梁俊峰倍受鼓舞,他不停地为姜晓麦添菜加水,优美的环境加上精致的佳肴,包房里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和谐又融洽。
“唉!”吃到一半,梁俊峰突然长吁短叹起来。
姜晓麦抬头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如果每天都可以像这样就好了。”梁俊峰得不到回应,只能自顾自地讲下去,“以前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日子真的好开心,可惜我不懂得珍惜。”
姜晓麦放下筷子,想听听他究竟准备发表什么高见。
“和你分开后我过得一点也不快乐,每天活在无尽的自责和懊悔中。”梁俊峰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沉痛,“无数个夜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咱俩租住的那间小屋,一切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什么都不曾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