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思辞之卫子夫(184)

皇女孙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太子和皇孙能够平安回来,可是谁也想不到,不到半个月,先是太子的家眷在长安遇害,紧跟着又传回太子在湖县自杀的消息,两个小皇孙也一同在湖县遇害。那一年,整个长安城都弥漫在一片血色的杀戮中,平舆侯父子和太子的家眷一同遇害,卫不疑和卫登护送太子出城就再也没回来,还有诸多与太子和卫氏有关的旧人,只要参与过太子起兵的,一律被天子诛杀,只有她,以冠军景桓侯遗孀的身份,为天子所赦。

冠军景桓侯,多么响亮的名号啊,他将短暂的一生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了大汉,为朝廷立下了不世功勋,没想到在他死后,他的家族竟是这般结局。作为冠军景桓侯的遗孀,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卫家人,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本想跟着他们一起一死了之,是霍光劝她,她才苟活至今,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替他们报仇雪恨。

她何尝不知道掀起那场腥风血雨的,就是皇帝自己,可她深知,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才最痛苦,她是如此,皇帝又何尝不是,到老了还丧妻丧子,家破人亡,只怕皇帝的痛苦比她更甚,每每看到老皇帝疯狂的报复那些人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两个字,活该!

皇帝的确活该,是他轻信小人,逼死了自己的妻儿,可他的罪过自有老天来收拾,她相信老天会为冤死的皇后和太子主持公道,不用她来操心,她活着就是要手刃曾经构陷过皇后和太子的那些人,比如苏文,当初烧死苏文的第一把火便是她放的,当然也不能少了钩弋夫人,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从进宫的那一刻起,就跟无辜两个字没有关系。

看着躺在血泊中□□的女人,贵妇的气实在是不打一处来,她永远记得,那天她和诸邑去看小皇子,钩弋夫人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态,开口闭口就是小皇子不是普通人,不能和普通皇子想起并论等等,致使诸邑口不择言说出小皇子不是陛下亲子这样的话,惹怒天子,闯出祸端。

十四个月生子,亏她能想的出来,贵妇心里越想越气,她很想在她的肚子上捅上几刀,看看她的肚子和别人的有什么不同,可她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不能让她这么轻易的死去,那样太便宜她了,她要让她尝一尝什么是生不如死。

见钩弋夫人奄奄一息,贵妇也不再理会她,起身整理了披风,戴好兜帽,出了殿去,将匕首交给门口的侍从后,她走向等在院子里的霍光和金日磾,说道:“我废了她的半边脸和一双手,回头你们再把她的舌头也割了吧,让她以后再也装神弄鬼不起来,但是不能让她死了,就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三个月后,如果她还不死,就让她和苏文一样灰飞烟灭吧!”

霍光和金日磾向她投来敬畏的目光,虽然是那个人罪有应得,可是谁能想到一向深居简出的妇人手段竟是这般狠辣呢!

看了一眼金日磾,霍光点头道:“阿嫂,要怎么处置她你直接说一声,我们来安排就行,不必亲自动手的,别脏了自己的手!”

贵妇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笑道:“这种事只有自己动手才能解恨!”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坦然的往外面走去,她是心狠手辣不假,可那些人又何曾对她仁慈!

幼年痛失双亲,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到了晚年家族尽毁,亲人尽丧,把这世间所有的痛苦都经历一遍,就不知道什么是仁慈了,只有心狠手辣。

☆、遗愿(番外)

后元二年春,二月壬午,故皇太子刘据的生祭。

皇太子的陵墓远在湖县,九儿不能前往,只能在自己的家里私设灵堂祭奠皇太子,事毕后,她又带上祭品去了桐柏亭,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又怎能忘了皇太子的母亲呢!

长乐宫对面的桐柏林,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坟冢,封土不高,也没有什么象征性的建筑装饰,只有几盆花围在四周,使其显得不那么单调。因为每天都有人清理打扫,所以整洁干净成了这座坟冢最大的特点,花盆里的花也依着时节时常更换,从未出现过枯萎的迹象,不管什么时候过来,这里总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九儿从未打听过是谁在默默做着这些,她也无需打听,因为会出现在这附近的人,都和卫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经历过那场腥风血雨之后,不说不问,便是对彼此最大的尊重。

辎车在外面的大道上停下来,下了车还要沿着小路往林子里走上一段,远远便看见墓前有两个人,九儿眼睛花了,看不清他们是谁,以为又是那些趁着太子生祭过来祭拜的卫氏旧人,直到走近了她才看清楚,其中一个穿着月白衣衫的人是霍光。

霍光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九儿照做了,又走近了一些,待看清了伫立在墓前的那位老者的背影,她鼻头一酸,险些要哭出声来。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了……

刘彻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他已经在墓前站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他很想说些什么,可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当年的那场灾难就要了结了,他自知时日无多,所以赶在这个时候,来见她最后一面。

见他许久不说话,九儿不顾霍光的阻拦,在他身后跪下行礼:“妾拜见陛下,陛下长乐无极!”

听得有人说话,刘彻抹了一把泪后才转身道:“平身吧!”看清了来人后,他有片刻失神,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九儿了,这个和卫长公主一起长大的孩子,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亲切。

九儿依言起身,稍稍抬眼看了一眼苍老的刘彻,说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话要对姑母说?”

刘彻回过神来,又转过头看着坟茔,说道:“她的墓冢一直都是你在打理吧?”

九儿摇头:“姑母和太子生前帮过的人不少,想来是那些人弄的吧!”

刘彻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在手上颠了两下,笑道:“她喜欢花,喜欢清净,这样挺好的。”

九儿深吸了两口气,争取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陛下,姑母当年是为了保护太子,才独揽罪责…决意赴死……”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死的不该死的都已经死绝了,她已经不恨了,可不能没有委屈。她替自己委屈,更替她的姑母委屈,她的姑母为汉室奉献了一生,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收场,天子可以大张旗鼓的建思子宫和归来望思台来怀念太子,却对陪伴了他近五十年的姑母不闻不问,明明知道她的姑母是被逼无奈,却无法帮她洗脱冤屈,不能将她葬在她本该长眠的地方,享受她应该有的待遇,她的姑母如何能不委屈,她如何能不委屈!

“朕知道”,刘彻握紧了石头,看向坟冢,他也知道当年她留下那封血书,绝情的要与他一刀两断,是为了将他所有的怒火都引到她自己身上,以此来保全他们的儿子,只可惜最后他们都没能如愿。静默了片刻,刘彻又道:“你自小在她身边长大,后来除了据儿以外,你和她是最亲的,她走之前有没有给你留下什么话?”

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九儿悄悄擦了一把:“姑母走之前最放心不下的是太子……的根!”

太子逃亡,嘴上都是信心满满的说太子一定会回来,可心里谁不知道那是九死一生,能不能回的来都不知道,只有那个尚不满百日的孩子睡的安详,姑母说他是太子的根,只要他在,太子的根就在。她因为年纪大了,后来并未参与到保护皇孙的行动中,而是负责护送身怀六甲的皇女孙回家,护皇女孙周全,可她没能完成使命,让皇女孙一尸两命,再后来又传来皇孙一家遇害的消息,她以为那个孩子也一起遇害了,直到史良娣的亲信侍女找到她,她才知道那个可怜的孩子还尚在人世,而且被秘密送到了郡邸狱。她偷偷去看过一次,那个孩子被邴吉保护的很好,虽然条件艰苦了一些,可性命是无虞的。由于她的身份过于尴尬显眼,她后来没敢再去看那个孩子,可即便这样,还是让人走漏了风声,前不久发生了天子气事件,她听说的时候也吓坏了,好在天子最后清醒过来,为了那个孩子大赦天下,在霍光的安排下,那个孩子被远送到鲁国的史家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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