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下雪本就少见,有人说是不祥之兆,恰逢这几日又传来关东发大水的消息,这些说法便越传越凶了!”采桑解释道,这次出宫,我带了会医术的倚华去,便让她留守在宫里了。
“那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采桑亦是不解:“传言只说是有人做了不仁不义之事,违背天意,所以才会天生异象以示警戒,没有说是谁,更与中宫无半分干系,奴婢也不知道隆虑公主今日为何说这种话?”
又是董仲舒的那套天人感应,我有些无语,这话明明说的就是刘彻,只不过知道刘彻素来不喜这套,所以都不敢明说罢了,隆虑公主今日却偷梁换柱的说成是我,显然是别有居心,还好刘彻不上她的当。
回到席上,刘彻便吩咐开宴,众人先祝酒恭迎我回宫,而后我又率众祝酒给吴姬道喜,吴姬是南宫公主年前送进宫的,目前是长使。刘彻这些日子的心思不在后宫上,所以恩宠也一般,能怀上孕,也算是个有福气的,位分自然不能只是个长使了,遂又像刘彻提出了晋位一事:“吴姬怀了身孕,也算于社稷有功,这位分也理应晋一晋了,不知陛下以为如何?”
刘彻也很给面,当即点头同意:“皇后提醒的是,那就晋吴姬为七子吧!”
众人再度举杯为吴姬道喜,隆虑公主道:“恭喜吴姬了,到底还是二姐眼力好,会挑人,选出这么个天生丽质的美人来,生的漂亮不说,又会巴结,还能生养,不像我挑的那几个,都入不了皇后的眼!”
她这话明褒暗贬,让人听了好不对味儿,可到底是皇帝的姐姐,吴姬也不敢反驳,我径自把酒饮下,放下酒爵,徐徐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南宫公主会挑人不假,可公主挑的人也不差呀,这沈姬和林姬一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又都诞育过皇嗣,公主这眼光可是一般人比不得的呀!”
隆虑公主冷笑,说道:“眼光再好,也比不得大姐,一眼就相中了一个皇后!”
我算是看明白了,她今天是故意来给我找不痛快的,我看着她道:“原来公主是想让我退位让贤呀?我倒是能答应,就不知道陛下能不能答应了?!”
众人纷纷放下碗箸,低下头去,谁都不敢发出声音,刘彻今天的心情本来还不错,现在也被隆虑公主搞得不痛快,看了我一眼,又看向隆虑公主道:“三姐,今天是我给子夫的接风宴,你阴阳怪气的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啊,不过是感叹两句自己没大姐二姐她们有本事罢了,皇后又何苦多心呢!”说着,她又淡定饮了一口酒。
我笑了笑,说道:“公主说没有平阳公主和南宫公主那样的本事,这不是说笑么,以前母后就跟我说,她当年就是看着公主心思剔透,又顾全大局,所以才将公主许配给故隆虑侯的,公主莫不是许久没见皇太后,忘了太后说的那些话了,所以才这般没有自信?”我又给刘彻斟了一杯酒,笑道:“皇太后的忌辰将至,妾想着不如让公主去阳陵陪太后几日,多回忆一下以前的那些优点,没准就能找回从前的自信了!”
隆虑公主面上不悦,瞪了我一眼,又气鼓鼓地看向刘彻:“怎么?这椒房殿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几句了是么?”
刘彻对几个姐姐向来宽容,见她这么说,也有些不忍,又看向我道:“子夫,要不……”
“公主要是说人话,椒房殿自然随时欢迎,可老说那些没意思的话,公主还是别来我这椒房殿了”,我打断刘彻,敛了笑,又看着他道:“这么多妹妹看着呢,要不要让公主去孝敬母后,陛下自个儿拿主意吧!”
刘彻面色一滞,瞅了一眼堂下众人,又转头对隆虑公主道:“母后昨儿个给朕托梦了来着,说起来朕也怪想她的,也想去陪陪她,可就是国务繁忙抽不开身,皇后这个主意不错,三姐去陪母后几日,也当是替朕给母后尽尽孝心,等母后忌辰过来,你再回来就是了!”
隆虑公主脸色发青,将酒爵往几案上重重一掷,气的说不出话来。
“吃饭吧!”我笑对大家道,又去给刘彻夹了菜,根本不去看她。
小插曲一过,没人再去理会隆虑公主,刘彻又传了舞乐过来助兴,说了一些我这些日子在外头的见闻,这顿饭大家吃的倒也尽兴。
是夜,刘彻留宿椒房殿,又提及了隆虑公主之事,说道:“我看她最近对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是怎么惹着她了呀?”
“我惹她?我犯的着么?”我从镜子里打量了他一眼,看他躺在榻上所有所思的模样,似乎还在对隆虑公主的事耿耿于怀,又说道:“在染缸里呆久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罢了,没准认为是我害的他们陈家落得现在的下场,她要回来找我报仇呢!”
“怎么可能!”刘彻坐起身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我估摸着还是因为康儿袭爵那事,她心里不痛快,找你撒气呢!”
“这明明是你拿主意的事,她凭什么找我撒气呀?!”我心中不快。
“以为你好欺负呗!”刘彻笑了起来:“只是没想到,你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好欺负!”
我白了镜子里的他一眼,嗔道:“她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亏得你还想帮她呢!”
“说实话,她就是发发牢骚,你不喜欢,训斥她两句就完了,罚她去守灵两个月,确实有些过了!”刘彻解释道。
☆、家暴
“你倒是告诫她了,有用么?”我反问道,又起身往榻上去:“她是公主,既要让她长记性,又不能伤了她的体面,除了守灵,我想不出别的法子!”
“罚就罚了吧”,刘彻又躺了下来,说道:“只不过你这一罚,她对你的成见只怕会越来越大!”
我亦躺了下来,说道:“那敢情好,以后她的事你自己管,别来找我,你也告诉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插手后宫的事了,也别再登我的门!”
刘彻皱眉道:“你至于嘛,不就是给朕送了几个人嘛,她什么时候插手后宫的事了?”
“你以为她今天说的那些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么?不就是这次我选了南宫公主送过来的人侍寝,她送进来的人我一直压着么?她想效仿窦太主,我偏不给她这个机会!”说着,我又背过身去。
刘彻顿了顿,又道:“我二姐也送了,怎么没见你这么说她?”
“你二姐能跟她一样么?”我满脸不屑:“南宫公主送进来的人,都是品貌端正的良家子,可你看看她这次送进来的都是些什么人,我要不是让人去查了一下我还不知道,她连女闾的女子都往宫里送,把未央宫当什么了?”
刘彻解释道:“我知道你喜欢那种规规矩矩的,可你也不要老把别人往坏处想,三姐说了,她选的那些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她们原本也是良家子,迫不得已才到那种地方去的,三姐救她们也是出于好心!”
我冷哼了一声,说道:“所谓的卖艺不卖身,不过就是甜头没给够罢了,进了宫,我可没听说谁是卖艺不卖身的!还有她既然是好心,为什么不好人做到底,直接把人放了多好,干嘛偏要往宫里送呢?”
“她……”
“我知道!”我又打断他道:“你就喜欢这样的,我也没拦着你,你想玩就去外头玩,别把这些不干不净的人往宫里送!”
“你——”刘彻一时语塞,气的爬起身来,一个人干坐着生了半天闷气,又伏在我耳边,轻笑道:“你说对了,我还真就喜欢这样的,怎么着?”
我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可是并没有用,他翻了我一个白眼,趾高气昂的说了一句“我气死你”后,背对着我,悠哉悠哉的躺了下去。
我确实生气,很气很气,气的我爬起来,抓起被子往他头上一蒙,用力捶打了好几下,捶完了还是不解气,又在他背上狠狠踹了两脚,他本来就睡在边上,没有料到我会动手,这两脚直接将他踹翻,从榻上滚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操作,整的他猝不及防,大概是把他摔疼了,他顿时就恼了,起身骂道:“卫子夫,你个泼妇……”
“你滚,我不想看见你!”我骂道,又躺了回去不理他。
“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来你这儿啊,以后你求我我都不来!”刘彻气冲冲的往殿外走,边走还边在手肘上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