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低估了刘彻对这些丹药的喜爱程度,他虽不会天天吃,但隔三差五的吃上那么一大颗,累积下来也不少了,这些毒素在体内积攒多了,总有一天是要爆发的。
“那现在要怎么办?”我又问道。
义妁答道:“骠骑将军已经在审那些术士了,只要他们老实交代他们偷梁换柱以后的配方,臣等便可从中找出对症之法,配出解药!”
“辛苦你们二位了”,我心中略感欣慰,握着她们二人的手道:“必须要快,我怕陛下支撑不了多久,陛下若能得救,你们功不可没!”
待她们退下后,一直守在门口的据儿问道:“阿母,阿翁有救了,是么?”
“是啊,你阿翁有救了!”我点头笑道,又再一次将他抱住。
不到两日的功夫,义妁和淳于缇萦便将解药配了出来,此时的刘彻已经病入膏肓,全靠江慎施针护住了心脉,才留有一口气在。解药配制出来,几个太医轮番讨论之后,却在试药的问题上犯了难。
义妁她们是根据术士吐出来的配方,经过分析后配出来的解药,对于解药的疗效,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也没人敢轻易让刘彻试。
“阿母,我来给阿翁试药吧”,据儿又冒了出来,说道:“我听太傅讲过,曾祖事母至孝,亲尝汤药的事迹,儿臣也愿意给阿翁试药!”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在场的人心生感动,但又遭到一致反对。
庄青翟最先道:“不可,太子是国之储君,陛下身体已然抱恙,太子不可再出事了。”
身后的张汤也跟着附和:“请中宫和太子三思,万不能冒此险!”
我对据儿道:“阿母知道你想为阿翁尽孝,可丞相和御史大夫说的对,你阿翁倒下了,以后说不定有更重的责任要你承担,你不能再倒下了!”
他失望的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阿母,弟弟不行,那让我来吧!”一旁的诸邑也开了口。
义妁说道:“太子和公主皆是至孝之人,但都不符合试药的原则,试药之人,需得是和陛下中了同一种毒,如此方才能够判定此药的疗效!”
这丹药只有我和刘彻吃过,可我吃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试药显然是没有用的,犹疑间,我忽然想到了我喂的那只花猫,忙问道:“猫可以试药么?”
几个医者面面相觑以后,最后还是义妁道:“不妨一试!”
出来了这么些日子,但愿那猫还活着,我忙唤去病跑一趟椒房殿把猫抱来。
去病才走到门口,便有内侍进来道:“启禀中宫,大长秋求见!”
阿满?我让人传他进来,但见他进来,手上还抱只猫时,我心中暗喜。
“中宫请看!”阿满把怀里的猫放在地上。
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猫,眼下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一点生气也无,只有微微鼓动的腹部还提醒着我,它还活着,又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满道:“中宫走后,奴婢按照中宫的方式,每日只给它吃那些丹药,今天早上起来便发现这样了,所以奴婢立马就赶着送过来了!”
太好了!我松了一口气,给义妁递了一个眼神,义妁便把熬好的汤药喂了花猫吃下。
☆、中毒
几个人合力方才灌了小半碗给花猫喝下,一直等到傍晚,天将见黑,众人茫然间,仿佛听到一声孱弱的猫叫声,似有若无,大家纷纷跑过去看那只花猫,果然,它的嘴巴在动,虽然声音很小,但想比喝药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应该是这药起了作用了!”义妁说道,又去查探猫吐出来的秽物,说道:“想来是昨天吃的在腹中还未消化,它将这些丹药全都吐出来了!”
大家面上纷纷露出喜色,我心下亦是欣喜,忙让人将猫抱下去喂食,又对义妁道:“再去熬一碗来,喂陛下喝下吧!”
约莫半个时辰,义妁便又熬了一碗过来,我看了众人一眼,得到众人一致首肯后,亲自把药喂给刘彻服下。药力起作用也需要时间,我见着天已经黑了,便让大家都回去,我来守着刘彻。
庄青翟和张汤行礼退下,卫青却没有走,说道:“阿姐,今天夜里比较关键,我陪你守着陛下吧!”
我没有推辞,又命人去拿了一些吃食过来,简单吃了一些东西果腹,便静静的坐着等。
一直等到亥时,刘彻才渐渐有反应,先动了动手,而后便开始挣扎,面容也变得扭曲,蜷缩在榻上滚了半天,最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体不断抽搐着,看着极为恐怖。
我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剧烈,忙凑近了他唤道:“陛下,陛下……”
他朦朦胧胧的睁开眼来看我,又伸出手来抓我,撑着一口气道:“我活不了了……”
“你别胡说!”我打断他,又去帮他擦嘴上的血。他吐出来的血是黑色的,显然吐的是毒血。
“你听我说!”他怒吼着,抓住我的手,面目狰狞,又猛吸了几口气,待缓过神来又看着我道:“我不行了,以后据儿就…就交给你了,我不在了,他还有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你得护着他……”
我被他吼得有点懵,半晌没有缓过神来,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喘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又接着道:“据儿太小了,我不放心啊,朝堂上,可以让卫青辅……辅政,还有去病,军中有去病,没人…敢欺…欺负你们…母子……”说着,他又伏在榻上吐起血来,口口都是黑血。
我终于反应过来,他这是在交代后事,我忙伸手去帮他顺气,帮他擦嘴,说道:“你别说了,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我也不想死啊!”他撑着病体,抬起半个身子,握着我的手道:“我也不想扔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是我不行了,我走了以后,你得拿出当太后的气魄来,保护好自己,保护好据儿,别让人欺负了,别让我死不瞑目!”一口气说完,他又晕了过去。
“陛下!”我推了着他道:“陛下,陛下……”
“阿姐”,卫青过来将我拉开,腾出位置给义妁。
义妁扶着刘彻躺下,替他把脉之后,面上露出了一丝笑色,起身道:“中宫宽心,药已经起作用了,只不过陛下中毒已深,解毒还需些时日!”
我忙道:“那还会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
义妁打量了刘彻一眼,说道:“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要能尽快把陛下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应该不会危及到他的性命!”
天呐!吓死我了!
抚了抚自己的胸口,顺了半天的气,我又看了一眼卫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可是笑着笑着,眼泪却又掉了下来。
我不敢去想如果刘彻真的救不回来了会怎么样,也害怕看到这样的结果,我的据儿还小,担不起这样的重担,我也不想当什么太后,我只希望大家都好好的,幸好这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我的噩梦也终于要结束了!
那日吐过血后,刘彻就一直昏迷着,次日又给他喂了一次药,药力发作后,他又吐了一次血,同样都是黑色的,意识渐渐恢复了一些,不像之前那样交代后事,只是躺在榻上不说话,静静的看着帐幔发呆,喂他吃了些东西,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又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三天,吃了药之后,呕了两下,但什么都没吐出来,意识也更清醒了,也开口说话了。
“子夫,朕不会再死了吧?”刘彻眼神空洞的盯着纹绣帐幔道。
“呸!别瞎说”,我捧了一碗粥到他跟前,说道:“不是都过来了么,什么死不死的,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他本就不想死,经历过一次死里逃生以后,便愈发的畏惧死亡了。
如此养了数日,刘彻体内的毒素也渐渐清除了,然则,这一次中毒太深,伤了元气,想要完全康复,还需要休养些时日。
缓过劲儿来以后,刘彻向我问起了生病的缘由,我心里有气,也不想这个时候再为丹药的事情与他起争执,便让卫青告知他中毒的始末,结果也是意料之中的,盛怒之下的他,将那些弄虚作假的方士,全部诛杀殆尽,一个活口都没留。
他们害死了幼蓁,又害的刘彻这般,死了活该,我没有任何怜惜,可害死幼蓁的又何止那些方士,我和刘彻都脱不了干系,或许是彼此都心知肚明,所以见面以后,谁都没有再提此事,大错已经铸成,无法挽回,再去相互指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只愿吃一堑长一智,脑子放聪明些,别再被人诓骗了,这样的事,以后不要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