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城就着茶水吃了两块桌上的糕点。
见状,季思宁道:“你很饿吗?要不要吩咐厨房做点吃的。”
季城来看过,眼含笑意道:“不用。”
这时候,季思宁才注意到季城的脸,发现他比之前消瘦了许多,脸部轮廓更加锋利了些,眼窝甚至有些微凹陷,显得眼睛更加深邃。再见他自进来以后就默不作声地吃东西,可见是忙得连饭都没时间吃。
季思宁感觉有些心疼,道:“公务忙,可饭也得吃啊。”
季城将最后一口咽下去,再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你在关心我?”
“这不是很明显吗。”季思宁并没有否认。
闻言,季城道:“这段日子以来,可想清楚了?”
季思宁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自她在南城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就对季城故意疏远了些。虽然她还没查清楚上辈子的真正死因,但她嫁入齐王府却是引起她死亡的□□,而这根□□的源头就是季城。
任她再怎么心大,一时间也不能坦然地面对他。所以,避开他是最好的选择。季城明显也感觉到了她的疏远。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正好碰上崇正帝病重,朝局诡异,他忙得抽不开身,索性给了她一段时间自己想清楚。
这些日子,季思宁的确将自己的心思好好梳理了一番。她承认,也许在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时候,就已经对季城有了感情。不是亲情,而是男女之情。但是这份感情对她来说太过沉重。
因为,她发现,她始终不能如自己所料般将上辈子的恩怨放下。上一世,将她嫁给齐王的与其说是夏渊,不如说是季城。
夏渊虽然说的委婉,但季思宁却清楚。他将自己亲生女儿嫁给注定会成为政治敌对的一方,无非就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无疑是默许的。用一个女人的婚姻为他的政治目的铺路,对他来说,是一件无需过多考虑的事,也许根本就不曾考虑。
只是,这个人恰好就是她罢了。
这么说来,其实她一直以来查探的方向就错了。上辈子一直在利用她的人,不是赵业,而是季城。
怪不得,在她死的那夜,她觉得他的目光如此奇怪。现在想来,那绝不是看一个只见过一两面的人应该有的目光。她不禁猜想,当她躺在他怀里奄奄一息的时候,他在想什么,会不会对她的死有一丝愧疚?
想必是没有的。那时候,他们只是陌生人。而她只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
但是现在,她却发现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这个在上辈子无形中主导了她一生的男人,这个致使他悲剧发生的男人,这个将她嫁给另一男人的男人。
躺倒在雪地中的情景又浮现在她脑海中,那匕首的寒意,仿佛已经永久驻扎在她身体里,永世不可消退。此时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季思宁想,老天爷也许还是公平的,让她有了礼尚往来的机会。
她脑海中思绪万千,脸上却露出浅笑道:“尚有一些事没想明白。”
“是吗?”季城起身道,“既如此,那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季思宁问。
季城不答,只拉着她往外走。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季思宁想,他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还没出季府大门竟敢如此明目张胆。但是她却不欲阻止,仿佛在纵容他的行为。
季城没有感觉到预想中的挣扎,于是握得更紧了些。
季思宁没想到,季城将她带到了郊外马场。她抚摸着许久不见的白龙马,道:“小白龙,好久没来看你啦,想我没?”
话音刚落,白龙马便应景地打了个喷嚏,季思宁惊喜道:“你真的想我啦!”
季城在一旁笑道:“走,上去骑两圈。”
“正有此意。”她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狂奔,速度比任何一次都快,风刮在脸上,她感受着,颠簸着,思维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跑了两圈,两人的速度才渐渐慢了下来,季思宁眺望远处群山在雾气中隐隐约约的轮廓,道:“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里遇到的时候吗?”
“自然记得,”季城道,“那时候你不认得路,误闯了禁区。”
“那次你专门送我们回来,”季思宁道,“明语后来还对你犯花痴呢,悄悄跟我说,你二叔长得真俊。”想到此处,她脸上情不自禁泛起一抹灿烂的笑。
“犯花痴。”季城似乎已经能够无师自通地理解季思宁偶尔怪异的言语,问道,“那你有没有对我犯花痴?”
“我才没有呢!”季思宁笑道,“那时候啊,我可怕你了。”
“现在就不怕我了?”季城道。
季思宁故作沉思地模样想了想才道:“看情况吧。”
她本是在开玩笑,不想季城却极认真地说:“思宁,你不要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这是他第几次说这句话了?季思宁似笑非笑道:“永远吗?”
“永远。”季城的声音轻而深沉,神色也极为郑重。
季思宁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凝固,转而笑得更加张扬,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对我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一瞬间的凝固被季城尽收眼底,他注视着季思宁道:“不该有的?上天将你送到我身边,思宁,你注定是我的。”
“二叔对自己很有信心嘛。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注定是谁的。”季思宁不由收敛了笑意,正色道,“谁离开了谁,都能活得很好。”
“思宁,你在想什么?”季城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季思宁见状,笑道:“我在想你呀。”说完便策马转身往回奔去。
“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啦!”空气中传来她欢快的声音和“踏踏”的马蹄声。季城见状,无奈一笑,策马追了上去。
跑在前面的季思宁却没注意到她的右方,有一匹受惊的红棕色壮马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眼见二马就要相撞,突然见一男子从后方跃身而起,落在马背上,及时将受惊的马匹拽离了原本的方向。
这一幕落在身后的季城眼中,几乎让他肝胆俱裂,在那人落在马背上的同时,他就已经飞身落在季思宁身后,将她护在怀里。
总算有惊无险。季城关切的目光落在怀中人的脸上,问道:“没事吧?”
季思宁将头从他怀中冒出来,道:“没事,只是差点被吓死而已。”她的直言不讳,让那突然冒出来的男子情不自禁笑了出来。
听到这道陌生的声音,季思宁转头看去,却见一名身着紫色蟒袍,面容邪魅的男子正骑在那匹受惊的马上。
“这马是你的?”季思宁道。
“是我的。”那人道。
“你怎么让你的马乱跑,不知道这有多危险吗?”季思宁道。
那人抱拳道:“惊扰了小姐,是在下的过错,不过奔雷一向性格孤僻,初到马场有些不合群,这才发脾气乱跑,在下给小姐赔不是。”
季思宁盯着那人。他虽然嘴上在陪着不是,实际上语气中没有任何歉意,又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儿。
她眼中闪过不耐,不准备再理他。这时,却听身后的季城道:“思宁,不得无礼,这位是凌王殿下。”
说罢,他看向凌王行礼道:“思宁淘气,殿下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季思宁看向那人,仔细一看,确实和赵业还有太子长得有几分相似,跟季城……她不由得看了季城一眼,倒是不大像。原来这就是凌王。
这时,听凌王道:“无事,是本王的马惊扰小姐在先,理应赔罪。”
随即,他看向季思宁,见此女在知晓她的身份后,脸上只是多了疑惑之情,并未有他预料中的诚惶诚恐抑或其它情绪,不禁对她另眼相看。
“这位小姐是?”凌王问道。
“小女季思宁。”季思宁道。
“季?”凌王脸上出现一抹了然的神色,“原来是季府大小姐。”
“凌王殿下如何知晓我是季府大小姐,而不是二小姐。”季思宁微微挑眉道。
凌王心中惊讶,道:“自然是猜的。”
“殿下猜得可真准。”季思宁露出一抹笑意。
凌王突然发现,他小看了这位他闻名已久的季家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