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江氏气冲冲地往梧桐苑来了。
季思宁知道,肯定是为了季思敏的去百花宴的事,在她还没开火之前就说:“娘,您别生气,先听我说。”
江氏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指着季思宁,无语半响之后说:“好,你说,你给我好好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能让那两母女骑到你头上了?!”
季思宁觉得好笑,噗呵一声笑了出来,亲手端了一杯茶递到江氏手上说:“娘,怎么就是骑到我头上了?”
“你还笑,我跟你祖母都没松口,还不是为了护着你,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就自己答应了!”
“娘,你听我说,您想,为何您和柳姨娘斗了这么久,都没站上风,您是妻,她是妾,您的地位比她高贵得多,可为什么她总是能处处占上风?”
江氏疑惑地看了季思宁一眼:“你个小妮子还懂这些了?”
“娘,您别看我小,我可聪明着呢。”
江氏被女儿逗笑了,说“呵呵,好,你聪明,那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第五章
季思宁见江氏情绪缓和了,才继续道:“娘,这府里,祖母是帮着您的,爹的心却是偏着那边的,可祖母再偏向您,也不如爹爹真心对你来的实际呀,柳姨娘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让爹觉得,您和祖母联合起来排挤她,以此在爹面前博同情,装可怜,所以每次爹都帮着她们。”
张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得有点道理。”
“柳姨娘为了让季思敏参加百花宴,不知道跟爹说了什么,暗中给我们上了眼药也是有可能的,而女儿这次顺水推舟,其实不是为了柳姨娘母女退步,而是为了给爹面子,爹读了这么多书,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我这么配合他,不让他难做,他还不记着我的好吗,这招叫以退为进。”
见江氏一幅沉思的模样,显然是听进去了,于是她继续说:“再说季思敏,她只是庶女,在百花宴上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能掀起什么风浪?她参不参加百花宴不重要,重要的是爹的心,您说对不对?”
江氏想了想,看着季思宁笑了,捏着她的小脸蛋儿说:“哎哟,真是娘的好女儿,真聪明。”
季思宁嘴角抽了抽,能否不要捏脸?
江氏开开心心地走了,和来时的风风火火大不相同。
季思宁也松了一口气,压了一口茶润喉,刚才那一番长篇大论,说得她嘴都干了。
很快,就到了百花宴那一日。
季思宁清早被袭春和暖冬拉起来梳妆打扮,看着镜中女孩儿白皙精致的脸,她就感觉这一辈子没白活,虽然眼下年纪还小,五官没完全张开,但过两年,这京城里恐也难找出第二个这般样貌的女子。
前两天,江氏身边的大丫鬟就送来了这身新衣,一套嫩黄色的衣裙,裙摆处绣着莲花,袖口处低调地绣着金线,在阳光下会闪光,称得衣服的颜色更加明亮,腰线也收得恰到好处,显得腰肢不盈一握,这一身初春少女的打扮,既不会有失身份,也不会喧宾夺主,恰到好处。
“真好看。”袭春赞叹道。
“是我还看还是衣服好看?”季思宁打趣道。
袭春笑着说:“自然是小姐好看,穿衣服才能这么好看。”
几个丫鬟说笑几声,夏月进来说:“小姐,二爷已经在大门等您了,让门房来崔您快些呢。”
“就来。”季思宁带着袭春和暖冬出门了。
季府门前已经停了一辆华顶马车,两个侍卫模样人侯在马车傍边,想必就是季城身边的护卫,玉山和秦风了。
见季思宁出来,玉山和秦风躬身行礼:“大小姐。”
“免礼。”季思宁看着眼前的马车,犹豫道,“只有一辆马车?”
玉山道:“今日太子府参宴人员颇多,马车多了恐占地方,所以,便只准备了这一辆马车。”
季思宁点点头,不欲多说,被袭春扶着,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车内摆着小几、软塌,几案上有壶热茶,旁边摆着点心和瓜果零食,而正中间,季城斜靠着软塌,手上拿着一本书,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而马车右边,坐着季思敏,见着季思宁来了,便颔首道:“姐姐。”然后眼睛在季城和她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低头不说话了。
季思宁点点头,心想这位二小姐还真是到哪里都是戏。不过有季城这尊大佛在这里,她没空和她周旋,全部的注意力都用在了季城身上,他的存在感实在是太强了!
她突然就感到压力山大,如芒在背!找位置坐下后,硬着头皮打招呼道:“二叔。”
季城很冷淡:“嗯。”然后就垂眸,继续看书。
然后,就没有人说话了,一会儿马车就动了起来。
季思宁眼观鼻,鼻观心,岿然不动地坐着,得知小树林那一出之后,季思宁不敢轻举妄动地搭话,只想快点到太子府,下了马车就解脱了。
突然,季城放下了手里的书,拿了一块绿豆糕吃了起来。季思宁这才想起来,她也没来得及吃早膳,现在看着季城吃着自己最喜欢的绿豆糕,悄悄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一会到了太子府,肯定没时间好好吃东西,想着亏待什么都不能亏待自己的胃呀,于是伸手也拿了一块绿豆糕,装作若无其事地吃了起来。
对于她的动作,季城倒是没什么反应,季思敏却说:“姐姐,你不是最不喜欢吃绿豆糕了吗?”
正准备咬第二口的季思宁顿了顿,随即说:“谁说我不喜欢了?”
季思敏说:“你一直不喜欢呀,这是府上都知道的事。”
季思宁哽了哽,她最喜欢的糕点竟然是原主最不喜欢的,怪不得之前饭桌上都没出现过绿豆糕,无论如何,现在也只能自己圆回去了,便说道:“我换口味了不行啊?”
季思敏小声道:“你的口味变得也挺……突兀的。”
季思宁没再理她,这种事情多说多错,他连续吃了四五块糕点,还自给自足地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才终于吃感觉饱了,期间,季思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几次,她没搭理,管她的,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到了太子府,小姐们被带去了花厅,公子们则去了前堂。
一进花厅,就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思宁!”
往声源处一看,一个穿着绿色裙子的姑娘正朝她走来,这姑娘生得浓眉大眼,模样讨喜,是翰林院大学士张知照张大人的嫡女张秀琪,而张秀琪的娘是夏渊的妹妹,夏子清的姨母,张秀琪是夏子清的堂妹。
季思宁还是夏子清的时候,和张秀琪感情就很好,把张琪当成亲妹妹疼,只是不知道她和季思宁还有交情。
“思宁、思宁,你在想什么呢?”张秀琪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哦,哦,没什么。”季思宁道。
张秀琪说:“什么没什么,连秀琪姐姐也不叫了,不就落了一次水吗,难道连人也认不得了?”
季思宁正愁不知道两人关系到何种程度,该怎么称呼才合适,当下就说:“秀琪姐姐,我怎么会不认识你呢。”
“这还差不多。”张秀琪说完便拉着季思宁往左边走,“来,我们去这边,好久没见了,咱们聊聊天。”
两人到花厅外的一个没人的凉亭坐了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季思宁这才发现,张秀琪脸色不好,好像不是很高兴,便问道:“秀琪姐姐有心事?”
对方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可知道,这次太子妃办百花宴的目的是什么?”
季思宁说:“不是为齐王选妃吗?”
“连你也知道,看来是真的了!”语气中颇有愤愤不平之意。
“怎么了,何故这么生气?”季思宁关心道。
张秀琪说:“我不是生气,我只是不服气,前齐王妃是我表姐,她死得这么惨,可是现如今还有谁记得她。”
原来是在为她谋不平,季思宁心下感动,但也不能让她在这里乱说话,便劝道:“秀琪姐姐,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有再多不满,今日也别表现出来。”
然后示意她看着四周:“你看看这周围,人多眼杂,不要惹火烧身。”
“我知道,出门前,我娘就叮嘱过我,可是我看着这满堂的花团锦簇、活色生香,全是为齐王准备的,我就会想到我尸骨未寒的表姐,你让我怎么高兴得起来?”说着竟是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外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