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城动弹不得,眼睛盯视着那人,大喊道:“季思宁,你给我停下,停下!”
阵中女子眉间微蹙,又瞬间恢复平整,无动于衷。她周身的光越来越亮,手中的九条血线从红色变成了白色,逐渐达到顶峰。
突然,女子嘴角向上一勾,神色似笑非笑,在白光闪烁的一瞬间,这笑恰好落入了季城眼中,让他瞬间慌乱无比,他知道有些事就快发生,然而他无力阻止。
“不要!”季城目眦欲裂。
九条由红转白的血线瞬间断裂,随着一声巨响,九鼎中间爆发出一阵刺眼的白光,在场无人能睁眼。九鼎重回地面,变成了普普通通的九座铜鼎。
光慢慢暗淡,狂风停滞,乌云消散,天空恢复清明,大地重回平静。九鼎之中躺着一个白衣女子,她发髻早已松散,满头青丝铺于荒土之上,面容干净,却无血色。
季城踉跄地朝她走去,见她睫毛微煽,知她还活着,伸手将她抱入怀中,小心翼翼道:“思宁,你看看我,思宁。”他的手放在她的脸颊边,不敢碰触。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移视线看向天空。她在寻找之前看见的人。她见那人还在,轻声问道:“我知道,你就是我,可我即将魂飞魄散,为何你还会出现在这里。”
漂浮在半空的人回视着她,道:“我们的命运似乎还没有结束。”
“是吗。”女子眼角滑下一滴泪,“什么时候才会彻底结束呢?”
半空中的那人道:“我不知道。”
二人脸上同时出现同一种神色,像是在迷惑。
季城顺着怀中的人视线望去,什么也没看见,但他知道那里一定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在吸引她的视线。
“思宁,你在说什么?”季城问道。
女子对半空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季城,脸上是一样的笑容,却失去了意味。
“我成全你。”
“宁愿魂飞魄散,再也不想遇见你。”说完,女子阖上了眼睛。
季城的表情凝固了,他将已经了无生机的女子紧紧搂在怀中,眼眶通红却无泪,透出一股无言的狠厉:“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我不允许你魂飞魄散。”
在女子闭眼的瞬间,半空中的身影也逐渐消失。
寂静的女子闺房,烛火莹莹,燃亮了整整一夜,床上躺着的人儿逐渐苏醒。她缓缓地睁开眼,良久,才伸手摸了一把脸,将泪痕搽试。
已至黎明,窗外还在下雪。她起身坐在床衔,举起已经酸涩的右手,玉佩消失了,指尖的伤口也没有了。
她呆呆地看着,回想着梦中的情景,脸色越来越茫然。
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渐渐亮了,窗外鸟儿在“啾啾”地鸣唱,又倏忽间断了声响。
大雪已停。季思宁推开窗户望去,今日应该会有一个好天气。
暖冬带着夏月进来服侍她梳洗,秋白在忙活早膳事宜。屋子里丫鬟们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知道小姐才起床的时候不喜欢太吵,都极为默契地保持安静,各归各位。
季思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想起了昨晚梦中的女子。那女子与她长得一模一样,她们该是同一个人没错。
到现在为止,她才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上古?弃清?她转眼透过窗户向蓝天望去,眼神比天上的白云更加平静。置于膝上的手指微动,她右手食指与拇指相互摩擦,确定那里平滑如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暖冬透过铜镜,看见了她上扬的嘴角,垂下眸子,放轻呼吸。这不是小姐高兴时的表情。
梳妆完毕,季思宁去用早膳。秋白将袭春的手艺学得很好,季思宁很满意,只是今日没什么胃口罢了。她只舀了两口粥,便吩咐撤下去。
秋白眼神忐忑,季思宁见状:“没事,是我胃口不好。”
秋白这才放心,屈膝道:“是,小姐。”
暖冬劝她再用点,她摆手。
秋白正准备带人撤下,屋外传来一道声音:“留下。”
季思宁倏地抬眸,看向来人。她没有起身,那人也不在意,径直走进来坐在她旁边,吩咐:“再添一副碗筷。”
本就会准备多余的碗筷备用,他一声令下,面上的桌上立刻就摆上了一套精致的青花瓷餐具。
季城道:“你没吃几口,再陪我用些。”说罢,夹了一根青笋在她碗中。
季思宁看了一眼青笋,没动,随即端起茶抿了一口,道:“二叔专门到我这儿来用早膳的?”
季城亦只动了几口粥,道:“在宫里呆了一晚上,想着几日没见你,特地过来看看。”
“那也不用现在来,你应该先回去休息休息。”
“无事,”季城放下银筷,“看见你就是休息了。”
季思宁若是平日听他这样说,定要心生欢喜,只是昨日一日所经历的事情,让她对甜言蜜语提不起兴趣。
见他停箸,她将碗碟移动了一下:“再吃点?”
“不用了,昨晚忙了一夜,反而没什么胃口,”季城摆手示意,“撤下吧。”
装着青笋的碗被秋白收走。季城的眼神略瞟了眼,收回目光。
季思宁看着季城这张略带温和的脸,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昨夜梦中的他,还是同一张脸,但吐出的字却伤人肺腑。
他说她是他的祭品。
也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灼人,季城轻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想看看,”季思宁慢悠悠道,“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此话一出,屋内瞬间安静。
季思宁抬手,暖冬等人退下。
屋内只剩他二人时,季思宁才道:“你知道了吧,所以今早才急匆匆赶过来。”
季城脸上的温和已经消失,他看着季思宁,眼神意味不明。
“其实何必呢,”季思宁继续说,“我在这里又不会跑,你这般急着过来,还不如回家睡大觉呢。”
季城沉默,只是嘴角越抿越紧。
“我早就知道,夏子明不会瞒着你,”季思宁道,“所以,你我二人也不必假装平静。”
“思宁。”季城终于开口,却不如何接下去。
季思宁冷笑:“想必现在外面早已布下天罗地网,让我插翅难飞了吧?”
不知何时,季思宁感觉脸上一片冰凉。明明已经心如死灰,明明已经与自己商量好不再动情,但看见这人,她还是忍不住心中悲凉。
女人难道都是感性动物吗?她一直以为自己很理性。
季城叹息,起身从身后将她圈入怀中:“没有天罗地网,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你担心的事定不会发生。”
他将脸贴在她的脸颊边,感受到了她皮肤的湿气,幽幽叹气:“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他昨夜正在宫中,突然接到夏子明信,信封上的红色标记表明,十万火急。
他撕掉封条展开信纸,原本平静的面容豁然崩塌。他看着窗外的大雪想了一夜,身影像雕像般驻立了一夜。
这件事一直是他的隐痛。自从知道她身份的那日起,他就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临。此刻,终于实实在在将她抱在怀里,他才略微安心。
季思宁转身看着他,问道:“我对你来说是什么?”是祭品吗?她害怕听到梦中的答案。
季城看着她,道:“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季思宁冷笑,“如何共度一生?我和你,明明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关系。”
“会有办法的,”季城道,“我已经让夏渊翻阅三苗古藉,一定会找到办法。”
“如果找不到呢?”季思宁问,“是你死,还是我死?”
季城将她的双肩握于掌中,看着她道:“你记住,我不会让你死。”
“那就是你死了?”季思宁不为所动,她的思绪一直被昨晚看到的情景牵扯着,不得安宁。
季城死死盯着她,眼中冒出红血丝。
季思宁一把甩开他的手:“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即使你让我走,夏渊呢,三苗呢,你忠心的属下呢,他们会让我走吗?夏渊用了一辈子,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救你,他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我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