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季白脸色发白,定定地看着她。
“是你吧,”这时候,江氏道,“是你骗思宁上的船,是你骗她去捉鱼,是你,是不是?”
“对,是我,”季思敏毫不犹豫地承认,脸上浮现诡诈的笑容,“我就这么一说,哪知道她就真的去了,她对二叔用情至深啊。”
“思宁那时候才多大,怎会懂这些,分明是你,是你包藏祸心,误导利用思宁,害得她几乎丧命。”江氏指着季思敏控诉道。
“我误导她?”季思敏道,“母亲,您也别装傻了,您和祖母早就知道了吧,却一直装作不知道,一直帮她掩饰,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其实都是为了她。”
“你就是这么想的?”季老夫人道。
“难道不是吗?”季思敏道,“别再假惺惺了,在你们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老身本来以为,纵然你心思多了些,但毕竟是季家女儿,长大了就懂事了,没想到,你的心境竟然歪斜到如此地步,当初老身就不该心软,纵容了你。”
不知不觉,季思敏脸上挂上了眼泪:“祖母后悔了?您现在肯定在想,当初就该让我消失永除后患吧,可惜啊,我还是活到了现在。”
“若是想让你消失,还会留你到现在?”季老夫人摇头道,“事到如今,你都不知悔改,你到底知不知道你错在哪里。”
“我没错,错的是你们!”季思敏嘶哑道,“我不过是为自己争取,有什么错?”
突然,“碰”的一声响,季老夫人拍桌,看着季思敏道:“你为自己争取就是害你姐姐?你为自己争取就是伤害手足?你是谁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姓季,你是季家女儿啊。”说到最后,声音已现颓然。
季白见状,上前一步道:“母亲,息怒。”
季老夫人抬手,继续道:“第一次,你骗你姐姐上船,差点丢了性命,这是不仁;第二次,你见你姐姐被贼人掳走,却视而不见,这是不义;第三次,你害怕被告发见死不救之行径,伙同你娘派人刺杀你姐姐,最后却让张管事和你娘为你顶罪,自己独善其身,这是不忠不孝;这次,你当着众人的面,在老身大寿之日推你姐姐下水,让我季府在众王亲贵族面前颜面尽失。你这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之女,怎会是我季家养出来的女儿!”
季老夫人的一番话振聋发聩,像是回音般久久回荡在众人耳边。
季思敏更是呆滞般看着座上的老人。
季老夫人知道她在疑惑什么,道:“思宁被掳走那日,你分明看见了,却装作没看见,你以为没人知道?你让你娘和张管事替你顶罪,你以为没人知道?”
季思敏沉默,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季老夫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季白疑惑地看着她,眼中有惊讶有疑惑,随即闪过一丝了然,闭上了眼。
柳姨娘忍不住道:“老夫人……”
“你闭嘴!你女儿都是被你给养歪了的。”季老夫人厉眼看去,打断了她。
柳姨娘心虚地闭上嘴,心越来越往下沉。
季老夫人之所以知道真相,跟张秀琪有关。
季思宁被轩辕晁掳走的时候,季思敏本来正往船舱走去,却突然转回,面色惊慌,那时候季思敏便生了疑心。
后来,季思宁失踪,众人忙成一团,张秀琪也无暇顾及她。但是后来冷静下来一想,便察觉到她当时的异常。
得知季思宁已经被救下后,张秀琪想了想,还是跑了一趟季府,单独求见了季老夫人,将那日所见告知。
那日,当她说完以后,季老夫人只是沉默,然后嘱咐她,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并且让她以后也不要告诉季思宁。
她多少明白季老夫人的苦心,点头答应。
但是她们都不知道,其实季思宁被掳走的时候,早就看见躲在门帘外的季思敏。
季思宁回来以后没有提及此事,季老夫人便以为她不知情,暗自松了一口气。直到后来,季思宁在去勇毅侯府的途中遭到刺杀。虽然最后查出是柳姨娘所为,季老夫人却起了疑心,柳姨娘此行为出自何故?
那时,季老夫人的目光就转向了季思敏。
最后,柳姨娘母女推了张管事出来顶包。
张管事被杖毙之前,季老夫人曾见了他一面。张管事因恨柳姨娘母女翻脸无情,害他性命,将知道的都说了出来,求季老夫人饶他一条性命。
季老夫人将实情瞒了下来,连夜将张管事送走,警告他再也不能回到京都。
也是从那时开始,季老夫人才意识到,季思宁原来早就知道季思敏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在她面前吐露半句。心中既感到欣慰,又感到心疼。
同时,季老夫人对季思敏也越来越失望,直至今日。
“您知道?”季思敏道,“您既然知道当初为何放过我?”
“孽女,你难道还不明白?”季白看着这个不知悔改的女儿,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季思敏看向她爹,面色恍然。
“你祖母一直在给你机会,”季白道,“你说你祖母偏心思宁,但她何尝没有为你着想,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祖母的一片苦心。”
闻言,季思敏脸色更加苍白不知所措。新的认知和旧的认知对抗着,一时之间,她不愿意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你错了爹,祖母是为了掩盖真相,她怕我说出季思宁的秘密。”季思敏犹自挣扎。
见她还是一副执拗的样子,季白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一道冷然的声音传来:“若只是怕你说什么,让你消失的方法,多得是。”门外,已经站了许久的季城,推开门,走了进来。
见季城到来,季思敏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阿城,你来了。”季老夫人道,声音里透露了一整天的疲惫。
季城上前行了一礼,道:“母亲,夜深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是啊,您先休息吧。”季白这时也反应过来,温声道。
“今日出了这种事,你们让我怎么睡得着?”季老夫人道。
“孽女,还不像你祖母认错道歉。”季白对着季思敏道。
“女儿纵然有错,那季思宁呢,她就没错吗?”季思敏道,“若是要罚我,她呢?”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季城,压下心里的惧意,冷笑道:“她所做的事,可比我严重多了。”
“你给我闭嘴。”季白阻止道。他看了一眼季城,眼中闪过不明神色。
季白心有顾虑。且不说季思敏所说的是否属实,就算季思宁与季城之间真有什么,此等家丑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但是季思敏却屡次提及此事,着实让他头疼。
“来人,”季白对外道。
王管事推门走了进来。
“将二小姐关入祠堂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一步。”季白吩咐道。
“老爷……”
柳姨娘欲说什么,被季白打断道:“柳氏教女不言,关禁闭。”
柳姨娘嘴唇蠕动,终是只字不言。
“我不服,爹,为什么,连你也偏心季思宁,明明她错得更离谱。”季思敏道。
闻言,季白冷冷看着她道:“你可知,为何爹也会偏心?”
季思敏愣了愣。她没想到季白会如此直接地承认他的偏心。
季白道:“你姐姐明知你做了什么,却从没在爹面前吐露过半句,虽不至于是为了维护你,却也光明磊落。然而,你姐姐是为爹娘和祖母考虑的缘故,才没有将你的劣行揭发。而你今日所做之事,不仅不顾及家族脸面,还想置你姐姐于万劫不复之地。”
说到这里,季白顿了顿,语重心长道:“爹不奢望你能为手足之情替你姐姐考虑一二,却也希望你能顾忌祖母和爹娘的感受,行事稳妥些。”
听到这里,季思敏心中情绪万千。
季白继续道:“你姐姐纵然骄纵,但心性良善,最可贵的是,她的一片孝心。你总说祖母偏心,爹偏心,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做了什么。”
季思敏彻底不能言语,眼睛直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
王管家带人进来,将母女二人拖走。江氏扶着季老夫人回了慈安院。
厅里,只剩下季白季城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