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海掌门脸色铁青,心想项公子这时候一定尴尬地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谁知,一个冷冷的声音回道:“你见过天帝吗?”
正是京墨问的。
方海掌门吼道:“没见过就不能写吗?”
“没见过如何写?”
“想象,懂吗?想象!”方海掌门右手伸出食指在自己耳旁转圈圈,似乎在引领他的思路:“通过想象,把天帝的正道光芒照耀大地写出来,把我们对天帝的无比崇拜之情写出来,在这个基础上还可以再升华一下主旨,也可以由大义联想到个人,比如司马才子写的‘作为芸芸众生,微小如尘,也要心怀感恩,心怀正义’,大概这个意思,懂?”
京墨一句话没说,仿佛默默听了进去,正在反省,也仿佛聋了,压根没听到。
漪华憋笑憋得好累,脸都要抽筋了。
最终,左探花拔得头筹,得到仙药。话说这位左探花虽然在方海掌门面前趾高气昂,对无官禄傍身的司马才子却无比客气,离开时特意与他话别。
司马迭非常谦虚:“左侍郎文采斐然,在下输得心服口服。”
左潇苦笑道:“在下朝廷供职,身份所迫,不可避免要歌功颂德,是以第三轮占了优势,实在胜之不武。”
“哪里哪里,左侍郎性情豁达,不改初心,这比您的才华更加令人敬佩。”
左潇拍了拍司马迭的肩膀,豪爽道:“离京试还有半年,左某期待与你同朝为官。”
“承蒙吉言。”司马迭握拳。
左探花的目光望向最后一排,可惜,那个期待的身影已经离去,只留下空落落的座位,不由得有些失落。
黄芪二公子也没有找到漪华,方海掌门正好派人来喊他过去问话。
“你的两位朋友,进来的时候测过吗?”
“回掌门,都测过,葫芦灯没有任何变化,确定是凡人。”
方海一拍黄芪的脑袋,那个架势像极了爷爷教训不争气的孙子,道:“说了多少次了,那是我仙门圣物,老祖宗留下来的,叫仙葫珠!”
黄芪轻声问:“难道您怀疑他们不是凡人?那个灯应该不会出问题啊?”
“仙葫珠!不是灯!”方海掌门再次强调。
两人又回到了他们的同福客栈中等房。
漪华利落地在床上瘫成个“大”字型,长叹一口气,说:“我还挺喜欢那位探花的。”
京墨耷拉着脸,“我怀疑他对你居心不良。”
“是吗?”漪华一骨碌坐了起来,神情有些愉悦。
京墨酸溜溜地说:“你问他要仙丹,看他舍不舍得给你?”
“过分了哦,君子不夺人所好,干嘛无缘无故问人家要东西啊?”漪华伸出食指卷着头发玩,说:“看来只能本姑娘亲自出马啦,本姑娘明天好好打扮,参加美人大会,等赢了仙丹,你看看仙丹有没有问题,我想送给我爹娘。”
京墨欲言又止,见她一腔热情,没有再说话。
一下午,同福客栈来了好些人打听在美文大赛上大出风头的兄妹俩,有人甚至抛出重金向掌柜打听消息,还有的问兄妹俩分别住在哪个房间。
掌柜不为所动,道:“我这同福客栈经营了多少年了,还是见过些世面的。他们两位住在我的店里,便是我的客人,我要是为了区区金银出卖客人,以后还有什么颜面继续开店?你们要想打听,可以等我的客人出了店门大大方方的当面询问,我无可奉告。”
漪华顺便听到了这一段,自此以后,对她的称呼从“掌柜”变成了“掌柜姐姐”。
漪华问京墨:“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有你招来的蜂蜂蝶蝶,有方海掌门派来的,有闲的没事干的。”京墨眉毛一挑,“你该不会盼着那位探花来找你吧?”
“我可没这么说,不过,”她顿了顿,“还不是你非要给我强加风头,我才读了几天书,哪能写得出那样的词?”
京墨很笃信地说,“你可以的。”
夕阳的余辉斜斜地从窗户穿过,照耀着京墨的半张侧脸,飘出来的几丝黑发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黄色,他睫毛轻颤,不经意的一笑胜过晚霞万千。
京墨望着有些痴了的漪华,问:“又在想什么呢?”
“你的头发挺好看的。”
“头发不都一个样吗?”
“不一样,我本来以为……”
“以为什么?”
漪华说:“跟你的名字一样,漆黑如墨。”
“当然,不然……?”京墨一顿,一个潇洒的转身在她身边坐下来,一语洞穿她的心思:“本来以为我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神仙对吧?还在背地里骂我。”
“哪有,哪有。”漪华坐得离他远一些,以便与他说话,“那位方海掌门好像跟你正好相反。”
“怎么说?”
“你虽然年纪大,但长得年轻,风度翩翩,神采飞扬。再看看那个方海掌门,不过二十五岁,长得也不老,却给人老气横秋的感觉,瞧瞧他今天的样子,使劲端着掌门的架子,思想顽固,故作成熟,一点年轻人的样子都没有,你堂堂天尊都没……”
京墨开心地不行,一手揽过她的腰肢,笑得一脸邪魅:“原来夫人对我的印象这么好啊!”
漪华巧妙地避开他的毒手,“腾”地站起来,说:“我去找掌柜姐姐聊天了。”兔子一样地窜了出去。
客栈里除了掌柜,还有五六个伙计,他们感情极好。掌柜在后院里烙饼,漪华一听,“这个我擅长啊,我娘教过我。”
漪华就跟着掌柜在后院里做了一下午烙饼,原来,她所谓的“擅长”就是会生火,而会生火的意思就是把柴火添到炉子里,再把炉子上的饼翻来覆去地折腾一阵。
掌柜也很喜欢她,见她辛辛苦苦帮着忙了一下午,自然不会亏待,拿出几个热乎乎的烙饼,又炒了几样小菜,说:“端回去跟你家相公一起吃吧。”
“谁?”漪华脱口而出,这才发现她指的是谁,脸一红,接过菜饭,想否认一下,她说的又是事实,只道:“谢谢姐姐。”
端着饭菜进门,关门,没有人,没有声响,漪华以为他出门了,正要放在隔间,右拐,踏入。
“哗!”京墨从装满水的木桶里起身,露出线条优美的光洁的后背,背上的水珠顺势滑下。
“啊……”漪华惨叫一声,急忙转身,手里的饭菜没有端稳。
幸亏京墨及时一个眼神止住,饭菜在落地之前又浮了上来,稳稳地落回漪华手中。
“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你,我这就走……”漪随便找了个地方把饭菜放好,慌里慌张地要跑出去躲起来。
手伸向门把正要开门,不知怎么回事,京墨竟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堪堪把她挡住,而她刚刚伸出去的手没来得及收回,手撞到了他的胸膛上,人也差点撞上。
京墨已经穿好衣衫,虽然没有穿的太严实,前襟微微敞着露出一点肌肤,漆黑如墨的头发上、净白如玉的脸上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睫毛上挂着盈盈水雾,嘴唇微张,随即弯成一个弧度。
“你跑什么啊?”他问,语气很轻。
“我,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先走了。”她躲开他,要去开门。
京墨歪歪头,示意她端进来的饭菜,“不是要一起吃饭吗?”
“你,你……先忙,我,我不打扰了。”
“你,你最近好像结巴得很厉害。”京墨学着她的语气。
漪华的尴尬顿时消失了,立刻瞪起了眼。只有她自己不知道,她噘嘴瞪眼的模样根本没有任何杀伤力,而且十分娇俏可爱。
京墨灿然一笑,拉着她的手走进房中,坐好,问:“这是夫人的手艺吗?”
“是掌柜姐姐做的,我负责生火。”
“嗯,那四舍五入也算是夫人做的,夫人辛苦啦。”京墨笑着,拿起了筷子。
漪华惊讶地发现,京墨的衣服和头发方才还是湿的,这一下都干了,当神仙的真是省事啊。然后她又发现,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刚刚帮掌柜的生了火,洗个澡越发迫在眉睫。
京墨看她苦苦思索的模样,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没有没有,我过得可开心了。你觉得好吃吗?”
“味道不错。”京墨回答。
漪华点头,“嗯,我也觉得,所以,我晚上可不可以去跟掌柜姐姐学做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