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莓有些不好意思,垂首道:“奴婢见不得任何人伤害公主。”
“紫菀没有背景,法力不高,饮歌也不喜欢她,表面上是最无从轻重的人。但她仍然在九重天好好活着,你猜是为什么?”
“因为她给九重天立过功劳?”
“只是其一。据我这些日子以来的观察,天帝和饮歌他们父子俩很像,操纵欲极强,对谁都不信任。饮歌是太子,仍然步步为营想办法扩充自己的势力,他想要妖界,还想要魔界。天帝也了解自己的儿子,派了个没有背景的紫菀在他身边。”
蓝莓震惊地说:“公主的意思是,紫菀其实是天帝派来监视太子的?他们是亲父子啊,天帝就这一个儿子,帝位也不可能给别人,何必要这样?”
漪华耸耸肩,“我哪知道,可能是祖传的臭毛病吧!”
天界里有条规矩,天帝的继承者人选必须是嫡出。星眠天妃迟迟没有转正,饮歌本来就有些自卑,星眠天妃又经常在他耳边叨叨“你父帝压根就不心疼我们娘俩”之类的怨言,饮歌自小有些父爱缺失。
这么一说,漪华突然想起了什么。在玉山的时候,杜仲最喜欢讲天上诸仙的八卦,往往东一句西一句不成体系,但对她了解天上众仙很有帮助。
杜仲当时是这么说的:“别看现在的天帝一派端庄严肃的模样,他当太子的时候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虽然长得没多好看但是很风流,调戏良家少女,后来那女子大了肚子,天帝翻脸不认账了,那女子羞于见人,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果那女子把孩子生下来了呢?
如果生下的是个儿子呢?
漪华当时忙着练剑,随便一听没有当回事,现在求知的欲望一下子被拉动起来,很想去问问杜仲啊。
“公主,您在想什么?”
思绪被拉回,漪华这才回答了蓝莓的疑问:“紫菀活着对我们来说是个麻烦,但悄悄弄死她会更麻烦,会打草惊蛇,会被有些人利用来为难我们,所以你要暗地里留心她,不要轻举妄动。”
“奴婢懂了。”
漪华幽幽道:“如果她是天帝的探子,她应该会告诉天帝出现月食的日子。毕竟……这个日子对天帝很重要。”
“所以公主让蓝莓提前通知南星仙人,无论您问什么,他都不可以说正缺的日子。”蓝莓有些敬佩地看着她。
漪华点点头。她没有明着去找南星,而是以看星星为由让饮歌之手把南星请来,再借紫菀之口把错误的信息传达给天帝。
日食与月食的出现乃天机,京墨天尊能预测出来,南星仙人靠的不是预测,而是靠肉眼的观察和强大的运算能力。除此之外,即便位高者如天帝,博学如苏叶,年长如杜仲,他们都不能窥测天机。
“南星仙人的为人可信吗?万一他……”
“不知道。”
“那您还……”
“试试吧。”漪华不痛不痒地回答。
蓝莓迷茫着眨眨眼睛。
“你们是母亲千挑万选出来送到我身边的,你和蓝莓,还有她们几个,既是对我的关心,更有对母亲的忠心。我们走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也不能退。如果哪一天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不必顾虑我,先保魔界。”
“公主……”蓝莓难过道。
漪华摸摸她的头,说:“放心,我说着玩的。等救出母亲,我们就回魔界,再也不回这里了。”
南星翻来覆去地想了一个晚上。
能攀上太子妃是不错,可她要是想起魔界差点被灭的仇恨来怎么办?她有天后之命又如何,当家作主的不还是天帝吗?自己区区小仙,被她捏死简直易如反掌。衡量再三,荣华富贵虽然重要,性命更重要。
清晨,木槿天妃伺候尊贵的天帝陛下梳洗完毕,勤快孝顺的紫菀已经在外面等着请安了。白苓仙官将紫菀引进来后,木槿天妃接着便识趣地回避了。
听完紫菀的一番陈词,天帝沉声吩咐一旁的白苓仙官:“传南星仙人。”
白苓仙官将手中的拂尘一扬,“陛下,南星仙人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哦?”天帝扬了扬眉毛。
没过多久,饮歌太子也被请了去。星眠天妃猜想定是发生了了不起的大事,急忙赶去逍遥殿让白苓仙官通报。
天帝厌烦道:“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一天天的瞎凑活什么,木槿的知书达理她一点都没学到!”
白苓领了命令,对门外的星眠天妃道:“天妃娘娘,并没有什么大事,您放心就是。陛下说您身体未愈,不能操心太多,您请先回去休息吧。”
天帝数落星眠天妃并非偶然的事,饮歌自小听习惯了,早就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将心底的不快深深藏起来。
紫菀倒是从星眠天妃身上找到了同感,她在饮歌面前又何曾受过待见。
“父帝,漪华之前中了河豚王的毒,记忆凌乱,已经将过往许多事忘记了。儿臣已经将沧海殿上下封了口,不允许她们再提过往诸事,徒惹漪华伤心。”
天帝看了紫菀一眼,向饮歌质问道:“那他为什么问南星仙人什么时候有月食?”
“她只是好奇。”饮歌说。
“放屁!”天帝指着饮歌的鼻子骂道。
饮歌昂首,毫无惧意地问道:“漪华想看看月食,为何不能?”
南星邀功似的在一旁道:“蓝莓姑娘来找小仙时特意叮嘱,无论待会儿太子妃问什么,都说个错误的时间。但是小仙不善于说谎,月食之日的确是后年十月十二。”
饮歌皱起了眉头。
天帝沉声道:“你的意思是,太子妃并不知道后年十月十二是真的月食之日?”
“应该是不知道的。”南星恭顺道。
“紫菀有一言,多次想说与太子殿下听,奈何人微言轻。”紫菀瞄了饮歌一眼,弱弱地说。
饮歌对于紫菀向父帝告状一事正怒着,没好气道:“说!”
紫菀杏眼斜飞,道:“殿下,您怎么能确定太子妃已经失忆了?即便重了河豚王的毒,毒性可以慢慢化解,太子妃可以继续假装失忆欺骗殿下。”
饮歌当然不相信紫菀的话,旁人会认为太子妃中了河豚王的毒,只有他和闭了关的百草药仙知道那是忘忧草的作用,无药可解。遂淡淡道:“你多虑了。”
紫菀知道已经触怒了饮歌,不管不顾道:“殿下,太子妃如果已经忘记了魔后被杀的仇恨,她为何从来不与你亲近?殿下为何从来不在蓝田阁留宿?她是太子妃,是殿下的妻子啊!”
“放肆!这是你该议论的吗?如果不是你,她怎么会埋怨我?你要是不喜欢在沧海殿呆着,就滚回凡间去!”饮歌斥道。
紫菀背着他向天帝告状已经触动了他的底线,如今将闺阁内帷之时守着外人说出来,饮歌脸色微白,不顾天帝在前,歇斯底里地朝着紫菀一顿发火。
泪水啪嗒啪嗒地掉下来,紫菀神情哀怨,紧紧咬着下唇,委屈地一句话也不说。
天帝早已见惯了女子争宠的事,看着紫菀梨花带雨地哭着,他心生厌烦,摆摆手道:“紫菀和南星先去外面候着,白苓,传太子妃和蓝莓。”
殿内只剩下两个人了,天帝一脚踹到饮歌的胸膛上,饮歌没料到猝不及防的一脚,险些摔了过去。
“色迷心窍!你别以为本座不知道,魔后活着的消息是你偷偷告诉她的吧!”
“什么?魔后还活着?”饮歌大吃一惊。
“别给我装!”
饮歌眼见瞒不过天帝,又将前后细细思量一番,道:“如果漪华特意向南星打听月食的事,难道……魔后在九幽境?”
天帝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
如果一切是漪华的小算计,那么……忘忧草失效了吗?她分明早就忘记了魔后这个人啊!
天帝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太子妃平白无故问到月食的日子,是因为知道了魔后在九幽境,还是知道了天尊在月食之夜会失去神力?
为了打消天帝的疑惑,为了不让漪华被误会,饮歌只好将忘忧草一事和盘托出。
“父帝放心,漪华身边的狗妖和青柠都已经被打发走了,蓝莓也不会多话。漪华已经忘记了那些,只要儿臣真心对她,日久天长,她会是您的好儿媳,天界和魔界消除仇恨,这不是皆大欢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