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进驿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四下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杂扫的小二见惯不怪地处理着尸体,我走到他面前给了他一大锭银子道:“劳烦小哥了,这些垃圾统统埋了吧,埋在地下的东西是不会说话的!”
小二一怔,面无表情地接过银子放进兜里道:“不会说话。”然后又低头处理起来。
楼道上一浅蓝色衣衫的男子听见我的话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向我望来,我迎上他的目光,如煦日般温暖的眼神,还是那个霁月清风的人!那一刻我心中高筑的冰冷城墙土崩瓦解,眼前浮现的全是竹语居中他温柔的言语,贴心的点滴。。。这个曾经关爱我,照顾我的人,我却自私地义无反顾不声不响地离开了他,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我也没有脸再见他。。。
我瞬间眼泪盈眶:“昱心师兄!”说着我解下了面纱。
“熹微!”他脸上露出难以抑止的惊喜,大步跑下楼来,我一个箭步扑进他怀里,哽咽着流泪。多久不见了?当年我诈死,就这么任性又决然地离开清浊殿,离开了所有关心我的人,心中愧疚难当。
“别哭!你说过以后不再流泪的呀!看到你安好,我就放心了!”他紧紧抱着我,长舒了一口气。
“师兄,对不起。当年我。。。”我哽咽。
“你还说!当年我们去山崖下找你,没找到我就知道你没死,但你既然不回来肯定有你的难处,我也不勉强。。。”昱心师兄拍拍我的背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任性了。。。”
“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我就很高兴了!”师兄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能瞬间安抚我惶惶不安的心。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我擦了擦眼泪问。
“几个月前得知你被下了江湖追杀令,各部人马都想杀你,我挂心得紧,就叫一部分师兄弟在南越寻你,我和几个师兄弟来乌西寻你!前几天又听说你出现在天元,我们正准备去天元看看!”昱心师兄道。
“对不起,害你们担心了!”我低头道,在他面前,我又仿佛回到了年少时的模样。
“你平安就好,平安就好!”昱心师兄欣慰道。
“我曾说过如果吃了太多苦,心里也会是苦的。熹微,对不起,师兄这些年没能保护你,让你吃苦了!”昱心师兄脸上流露出难以压抑的自责。
我摇了摇头:“我挺好的,真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吗?”师兄这番自责更让我无地自容。
“嗯。来,给师兄说说,你这些年怎么过的,还有为什么如今黑面堂下追杀令?”
我给昱心师兄大致讲了讲我这些年的经历,至于为什么被追杀,这也正是我回乌西要解决的事。
“你长大了!无论过去怎样坎坷的经历都是你人生的历练,都会让你更强大更勇敢!如今看到你独挡一面,我真为你高兴!接下来你准备做什么?”昱心师兄问。
“铲除黑面堂,找出幕后指使者!”我道。
“好!师兄一定会竭尽所能帮助你!”昱心师兄目光灼灼道。
我们一行人出了驿站,又南行了近十日,终于来到乌西的皇城---济安,这是第三次来济安了。第一次才来时见到子宬大婚,第二次来时是海上归来被追杀一直躲在花月楼里,这第三次不知会有什么境遇,我心中感慨。
我们找了一个不起眼的客栈暂时住下,我不方便出面,便派了楚九去查黑面堂的一些情况,另外让玄机和无忧帮忙去谈收购花月楼事宜。
玄机和无忧回来说花月楼对我们的出价不屑一顾,我想了想道:“这济安还有三家青楼,给他们谈□□分成,把他们全谈下来,再把我们的眼线全部安插进这四家青楼!”
“这是笔大数目啊!”玄机两眼放光。
“不怕,我们应该很快就会有钱的!”我笑了笑。
两天后,楚九来报乌西最大的杀手组织黑面堂的总舵其实就在济安东面一个叫蛛遗岛的海岛上,离陆地不过三海里,岛上有百多号人,看守森严。而黑面堂的堂主每隔十天便会坐船到济安城一趟,因为城里有个他的老相好,忠义侯的二夫人。
“啊!侯爵夫人?怎么会和他一起?”我听到这诧异道。
“此事甚少人知道,虽然忠义侯过世多年,但他当年在世时是极疼爱这个二夫人的,两人感情很好。”楚九道。
“先别轻举妄动,从这二夫人下手好好查查。”我道。
初一一大早,天刚蒙蒙亮,一台软轿从忠义侯府出发,径直上了城西日栖山,往山中金刚寺行去。
到了金刚寺,软轿上下来一位华衣女子,三十左右,略施粉黛,眉眼婉约,仪态雍容。此时天刚透亮,金刚寺前来上香的人寥寥。她们一行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小殿,随行人立于殿外,那女子缓缓跨进殿内,拜倒在一尊佛像面前:“菩萨在上,信女崔怡萝虔诚祈求菩萨保佑吾儿平安康健!信女有罪,不奢求宽恕,但稚子无辜。。。信女起誓定穷尽一生之力手刃仇人,还侯爷一个安息!”她的祈愿声音虽小,但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从菩萨背后现身道:“夫人,菩萨听到了您的愿望,派我来帮助您了!”。。。
☆、第六十六章
华灯初上,花月楼里莺歌燕舞,热闹非凡。远处洛秋河畔一户人家正戚戚然在河面燃放着水灯,追悼亡魂,哀怨的歌声还未在夜空中萦绕,就被花月楼里的靡靡之音所抹去。世间的悲欢既真切又飘渺,如果未和自己有所相连,那终究不过是一场风景而已。
南辉街巷尾一雅宅内,一精瘦长髯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桌前小酌,面前一女子眉目淡然,但嘴角却扬起一丝笑意道:“鹏哥,怡萝与你这么多年,觉得今天是最开心的!”说话的正是忠义侯二夫人崔怡萝。
说着,她又拿起酒壶给男子斟满酒,又夹了些菜道:“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鲫鱼唇烩熊掌,来,尝尝新厨子的手艺!”
“怡儿,好久没见你笑了!想当年第一次见你时,你回眸一笑,我就想我聂展鹏这辈子一定要得到你!从此其它的女人完全入不了我的眼!”那男子呵呵地笑了起来,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崔怡萝手中一滞,眼眸低垂着又给男子斟了一杯:“鹏哥想要得到的东西有哪样是得不到的?鹏哥说要建立乌西最大的杀手组织不就有了黑面堂?鹏哥说要我我不就来了?鹏哥说要侯爷死侯爷不就死了?”
聂展鹏拿着酒杯的手突然一滞,面色微变,一脸凝重:“怡儿。。。”
崔怡萝抬起头,冷笑:“窦门关一役,侯爷负伤回来本无大碍,但你来探望后三天,侯爷竟魂归西天,你说定是侯爷伤口感染导致病情急转,这,是不是有点巧呢?”
崔怡萝放下手中酒壶,目色清冷,轻飘飘道:“我秘请了好几位大夫都诊断侯爷是中了毒,你知道是中了什么毒吗?”
聂展鹏没有说话,皱着眉一口饮尽杯中酒。
“三归!三日归西的三归!很耳熟吧!”崔怡萝忽地笑了笑:“这种毒如凝脂,看似膏药,对普通人无碍,一旦有伤口沾染必渗入体内,三日必死!想必这味毒药也在你药库中占有一席之地吧!”
聂展鹏眉头深锁,沉默半晌道:“怡儿,我虽擅长制毒,但也不代表侯爷所受之毒是我所下!”
“哦?不是你?那是谁?”崔怡萝挑眉问。
“我怎么知道!”聂展鹏脸色一变道。
“侯爷之毒不是你,那我儿所中的坠梦之毒不是你下的?侯爷去了之后不久,我儿突然就晕迷不醒,药石不进,前来看诊的大夫均无从对策,你说你视我儿如已出,你不求回报当用尽毕生心力去治愈我儿,这个局,你布得不错啊!”崔怡萝怒极反笑。
聂展鹏双眼圆睁,脖上青筋凸现。
“但可惜,我还不瞎!人常说珍惜枕边人,但枕边人何常不是最危险的人?”崔怡萝突然大笑起来,泪水却夺眶而出。
“你。。。你怎么知道是坠梦?”聂展鹏突然眼露凶光,神色复杂。
“因为我是神医啊!”我和玄机从偏屋推门而入,玄机笑道。
“你们。。。”聂展鹏看了一眼我和玄机,又转头死盯着崔怡萝道:“我这些年对你不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