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被仇恨愤怒迷了心智。。。”琴帝颓然道:“我以为你死了,如果不是他们所逼,你怎会死?我想杀光所有人为你陪葬!我只想让他们为你陪葬!”
琴帝目光凄苦,白发在暗夜里刺眼夺目:“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但只要想到你在等我,我才有咬牙活下去的勇气!你若死了,其它人也就可以不存在了!”
琴帝往前一步,向严小姐伸出一只手:“青音,我们。。。”
严小姐痛苦了摇了摇头,后退一步道:“我们。。。回不去了。。。终是回不去了!我无法面对你,无法面对死去的家人。。。”
琴帝怔了怔,伸出的手在半空握成了拳,指节发白:“回不去了?回不去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说罢,他右手拂琴,琴音凄婉,如歌如泣。突然,一根琴弦断裂,他猛地一口鲜血喷出,洒落琴上,如一片绽放的妖冶花朵。
他仰天长啸,任雨水在他脸上肆意。
他左手猛地抽起那根断弦向自己身体划去,只见他身体一颤,右臂掉落在泥水之中,鲜血飞溅。
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我完全没来得及阻止。
只听见严小姐惊叫一声,泪如泉涌:“逸风。。。逸风。。。”她捂住嘴,泪语纷纷。
“青音。。。珍重!”琴帝惨白着脸吐出这几个字,转身按住斩断的右肩,飞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中。
“逸风。。。”严小姐望着琴帝消失的地方,身形一晃,晕倒在地。
这一夜,严小姐发了高热,口中一直喃喃琴帝的名字,泪湿软枕。
这一夜,我望着漆黑的夜空,始终未阖眼。有的人明明爱之入骨,却无法相依相守,是该叹命运无情还是应笑造化弄人?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眼前突然浮现子宬的脸,还有那日他大婚时在屋顶上唯一一句话:“你不该来!”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第三十六章
千缨在此一战中伤势非常严重,加上她原本肩头伤势并未痊愈,新伤旧患让她情况十分凶险。我给她服了颗自制的凝气生血丸,伤口洒上止血粉,仔细地包扎了一番。虽我虽研习医毒,但更偏重于毒术,治病救人并不在行,何况千缨这样严重的伤势。
当听闻严小姐说距离聚渔镇三十里有个陇水镇,镇上有家德医堂远近驰名,里面有个医术极好的苏大夫,传言能治百病,我们立即辞别了严小姐,起身前往陇水镇。
刚进陇水镇就听到街上好多人闹闹嚷嚷,“西贝道长,我要一瓶神水!”“西贝道长,我要一包灵粉!”“西贝道长,我要两道符纸!”
马车“吁”地一声猛地停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正在吃花生的无忧差点被这突然刹车给噎着,他一掀车帘蹦了出去,我跟在无忧身后拉起帘布往外瞧。
“公子,前面人太多了,走不通!”车夫回头说。
只见窄窄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站在高台上,他皮肤白晳,眉目清朗,面带着和煦的微笑,一边捋着两撇小胡子一边温文尔雅地说:“别着急别着急,大家排队购买,排队购买,别挤着老人孩子了!”
旁边一个小道士一边递东西一边收钱,忙得满头大汗。
下面围着一圈又一圈的村民充耳不闻,有人叫嚷着“西贝道长行踪不定,这么久了才来我们陇水镇一次,我要多买点屯着!”又有人叫嚷着:“万一卖完了怎么办?”大家一听,纷纷争先恐后地抢购。
“那两个叫嚷的是拖吧?”无忧小声道,嘴里嚼着花生,眉梢一扬,表情一副玩味。
我撇了一眼无忧,眉头一蹙,看着这一大片乌压压的人群,心想这是要堵到什么时候,千缨的病情可耽误不起。
我望向那道长,正迎上他投来的目光,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礼貌地冲着我们点了点头,眼中却一闪而过几许得意。
“这道长是什么人?”我冷冷地问车夫。
“我不是陇水镇人,不太清楚。好像这道长每年都会来陇水镇几次,每次来时陇水镇都像过年庙会赶集一般,就这番情景。”车夫道。
“西贝道长你们不知道?”旁边一个排队的老大爷把我们瞅了瞅,那眼神像是在看异类。
“一看他们就是外地人,不知道也难怪。”旁边又一个人接话。
“西贝道长可神了,他的灵粉可以把我们陇水镇浑水变得清澈,他的神水死人喝了能起死回生,病人喝了百病全无,常人喝了延年益寿,他的符纸贴在家里百鬼祛退,妖魔绕行。。。”一老太叨叨着。
“对啊,西贝道长就是神仙下凡,来解救我们的!”一年轻女子附和着,眼中全是钦慕。
无忧在边上假咳了两声,一副干呕的样子。
我心里一沉,定是一个道貌岸然的骗子。
“这要堵到什么时候?我们怎么过去?”我沉吟道。
无忧横了我一眼,转瞬间露出一个慧黠的笑。
“你就等着看好戏吧!”无优说完把剩着的半袋花生米塞到我手中,一个纵身跳下马车,向西面跑去。
不一会就听到有人大吼:“着火了,着火了,大家赶快去救火啊!”
顷刻间就见西方升起一股浓烟,风一吹,浓烟迅速扩散。
原本拥挤的人群突然停了下来,“大火要烧过来了!大家赶快去救火呀!”不知谁喊了一嗓子,这一声如平地惊雷,轰得人群像流沙一般迅速向西面涌去。
“西贝神仙快帮忙救火啊!西贝神仙!”就听到无忧在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不少村民又跪叩在那道士脚下大喊:“西贝神仙,请大显神通,救救这场灾难!救救这场灾难!”
只见那道士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又抬眼向我们马车这边撇了一眼,嘴角扬起高深莫测的笑意:“大家不必惊慌,这场灾难是上天对大家的考验,如果大家能虔心信奉太上老君,这次火灾定无人员伤亡,能化险为夷!”说完又一副天地乾坤了然于胸的沉稳架式,做作地捋了捋胡须。
好些村民当场叩拜,口中振振有词:“太上老君显灵,太上老君显灵。。。”
我们趁着人群疏散驾车离去,那道士目送着我们的马车前行,我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仍礼貌地向我点点头,面带笑意。
车刚转进另一条街,无忧飞身跳上马车。我一把把无忧拉进车厢,皱着眉厉声问:“火是你放的?”
无忧白了我一眼,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你想多了!”
说完半卧在软塌上,一只手撑着小脑袋侧着脸瞪着我:“哼!我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呢?你太高估我了!”
他顿了顿道:“我只是在空地上点了堆柴薪,冒了些小烟而已。”说完眉毛一扬,扯了扯嘴角。
我暗暗地松了口气,随即有些愧疚,这一路,无忧虽然经常不按牌理出牌,又时不时搞怪,但看得出他是一个心善之人,别人遇到困难时并没有袖手旁观,而是施予援手。我应该完全相信他支持他的。我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一脸抱歉的笑。
无忧叫嚷着推开我的手,嘟着嘴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可别爱上英明神武的我哟!”
看着他的窘样,我笑意更浓了,打趣道:“本姑娘就是爱上了,你怎样?”
“救命啊!好好的白菜要被猪拱了!”无忧佯装无奈。
“你才是猪呢!”我伸手佯装要打他,被他闪开了,车厢里阵阵笑声回荡。我近日来的阴霾心情好像释放了出来,有无忧的日子我好像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微微,你笑起来真漂亮!”无忧突然看着我说,我怔了一怔。
我不知道自己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但从我记事起,我好像就没怎么开怀笑过。
人世沉浮十多载,命途坎坷,背负的东西太多,时常我都忘了自己是个女子,忘了自己才十八岁。在过去的岁月里,除了心如止水地修佛,就是惊心动魄的杀戮,同齢的女子是怎样过的呢,我完全不敢想像。
或许她们是像无忧这样,开朗活泼让人可以放下心中芥蒂?如果是这样的女孩子,子宬会喜欢吗?他娶的又是什么样子的女子呢?我突然被自己心中冒出的问题吓了一跳,子宬。。。我们应该再也不会再见了吧。。。希望你幸福。。。想到这,我心中有点空空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