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连接断裂的痛苦之处并不止于此，重新相连的连接快速弥补着断裂处的深壑，削减着精神断裂的影响，却也远及不上精神痛楚的传递。
楚云岚骗了那对母女。
当她站在桥边的时候，低下头，看到水面的浮萍与野藻，夏日限定的细小蝇虫在河面上飞舞着，年复一年生生不息，丝毫不受外物影响。
她看到自己的倒影越过藻虫映在水面上，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靠近它。
或许那时已经痛到神志不清，本能地寻求解脱，从未想过“死”的人也忽然有了跳下去一了百了的想法。
太痛了。
太痛苦了。
仿佛是五脏六肺四肢百骸都被一点点缓慢地敲碎，再一点点塞回身体里，勉强拼出一副人的相貌，自己已不是自己，鲜明的疼痛的尽头是绝望——
缓慢恢复的连接深处逐渐浮现出“未来”的真貌。
楚云岚看到了林凤歌的死亡。
已结合的向导失去了她的哨兵。
——再一次的。
原来连接断裂的疼痛程度也是分级别的。楚云岚扶着墙站起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地这么想道。
而再没有一种情况比得上死亡而带来的痛楚。
当她们都活着的时候，连接断裂只是断裂，精神世界一片荒芜，却还有着恢复生机的机会。
可死亡，便是将灵魂硬生生地挖去一块。
从此连接的尽头只剩下混沌，除了黑暗，空无一物。
楚云岚久久地困在精神漩涡里，只勉强取回了一些理智，麻木地向着回去的方向慢慢走去。
当她看到站在她家门口的林凤歌的时候，脚步就再也迈不动了。
林凤歌转头看过来，见到楚云岚的刹那，脸上有她熟悉的笑意。
她朝楚云岚走过去，连片刻停顿都没有。
“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
楚云岚盯着她的脸沉默不语，直到视野变得模糊看不清楚，才惊觉脸上滑过的温热液体是她绷不住的眼泪。
“云岚？”
林凤歌脸色微变，脚步加快了些，几乎是狂奔到楚云岚的面前。
迎面而来的风吹散了她的长发，伸出手去的时候她感觉到发根处的轻微痛楚。
楚云岚抓住了她的头发，一头栽倒下去。
林凤歌接住了她，听到楚云岚在她怀里轻声抽泣着，声音有些哽咽。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啊。这个月写不完了（瘫……
虽然正文其实不剩多少了，不过既然六月写不完，就七月继续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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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在未来, 战争重新开始了。
连接的尽头并没有那个世界的全貌，然而仅是一闪而过的景象就已触目惊心。
又一次的全人类灾难，比末世更令人绝望。
楚云岚曾经猜到这一点——否则或许再没有什么契机能够让她和林凤歌重聚, 甚至重新连接。
但未来她们的连接却并非迫于形势。
更深处的缘由因果她无力再去想，只能被未来惨烈的结局困在原地。
在未来，仅仅不到十年后, 她亲眼看到林凤歌死在她面前。
而她仅有的印象, 只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
说不清是连接断裂更痛一些, 还是绝望更痛。
潜意识里对疼痛的规避, 让她无比抵触与林凤歌重新连接，然而结果如此，她最后也只能接受。
在黑暗的泥沼里深陷许久, 她又慢慢见到了光。
然后, 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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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凤歌站在楚云岚家门口, 怀里抱着昏迷的人。
在某个瞬间她清醒了片刻，低头看到楚云岚的脑袋，心下生出许多的惊诧。
没等她因为惊吓和厌烦将人丢出去，脑海里另一个意识又重新占据了主导。
“真可惜啊……”林凤歌轻叹了一声。
本来还以为可以再见云岚一面的。
另一个意识这么想道。
她俯身从楚云岚的口袋里掏出钥匙, 半搂半抱着她走到门前，打开门将她带进去。
进了屋，左右巡视一周都没有合适的落脚地，林凤歌更重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将她抱到厨房边的餐厅去。
楼上太远，她不确定有没有现在的自己不可以看到的东西，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到那里。
“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林凤歌用指尖戳了戳楚云岚的脑门，“不然我死也难心安。”
昏迷过去的人当然无法给出回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
林凤歌在她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从旁边柜子的抽屉里掏出纸笔，一边抬头看看楚云岚的脸，一边工工整整地写下几个字。
空旷的房间里只有笔尖纸面沙沙作响的声音。
最后一笔落下来的时候，林凤歌看着楚云岚的脸轻轻地微笑起来，视野却一点点变得模糊。
她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起身，走到楚云岚的身边，定定看了片刻，俯身在她眉心处落下一个轻吻。
花月出现在她们的脚边，呜咽悲鸣着。
猫爪扒着林凤歌的小腿，不愿让她离开。
“好好陪着她，还有过去的我……也拜托你多多关照了。”
林凤歌揉了揉花月的脑袋，转身离去。
花月一路追着她跑到门口，直到大门砰的在面前关闭，它追着自己的尾巴，显露出些许的不安。
但随着屋外脚步声逐渐远去，它慢慢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回到主人身边。
扒拉了两下裤脚，大猫顺着楚云岚的腿爬进她的怀里，抬头轻轻舔了下她的下巴。
楚云岚无意识地将它抱紧了。
不知过了多久，昏沉的意识里传来一声清晰的关门声，她才忽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无意识地摸了摸眉心的位置。
视线正前方是客厅，因为太过空旷反倒并没有什么太深切的熟悉感，意识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住的地方。
自己不知何时回到了家，坐在餐厅的凳子上睡着了。
没有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有一阵风吹进来，扬起窗帘里侧的白纱，也吹起楚云岚手下压着的那张纸。
楚云岚低下头去，将纸页翘起的边角压回去，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字迹。
原来不是梦。
楚云岚瞪大了眼，伸手摸到眼角处的时候，摸到了一手未干的湿痕。
精神上的痛楚逐渐淡去，重归于可以忍受的范畴内，是连接慢慢变得稳定了。
“未来”的影响在逐渐淡去。
门口的门铃声就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楚云岚被惊了一跳，“啪”得一下重新用手掌盖住纸上的文字，随即才想起来此刻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人。
果然是痛昏头了。
楚云岚仓促地用手擦干脸上的泪痕，将那张没有看完的纸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起身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的人有些出乎楚云岚的意料，是她前任上司，她曾经所就职的研究所的所长。
“……所长？”
“私下里就不用这么客气了。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啊，好，请进吧。”
楚云岚让开了位置，所长背着手踱步进了门，简单打量了一下一楼的格局摆设，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啊。”
“只是刚搬过来没多久，而且最近有点忙，没来得及收拾。”
楚云岚进厨房倒了两杯水出来，请所长暂且在餐厅的桌边坐下。
所长已近中年，穿着常服也自带一身书卷气，看起来有些和蔼甚至是慈祥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警惕，想要倾诉些什么。
楚云岚对此姑且还能免疫，当初她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所长极力反对，为此还闹得有些不愉快。
不过所长是楚父楚母生前的好友，也是楚家的旁支，虽说血缘关系已经有些远了，但也算得上是沾亲带故，自从楚父楚母过世之后，他几乎就把楚云岚当女儿看待了。
也是因此，最后他还是拗不过楚云岚的坚持 放她离开，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