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赌这人在殿下心中的地位。
若是此人如那位舞谛妖皇一般被她视之如命,那他接下来的话无异于死路一条。
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视线里, 玉飞影身影单薄消瘦,正低头细细看着花舞谛的掌心,指腹摩挲淡淡的纹理,她垂眸时勾了唇,侧颈线条流畅柔美,因着背光的角度骤生了些暗影,精致的侧脸落了穹顶清辉,眼睫化水,整个人如昙花舒蕊,月河渡星,柔和的不像话。
医仙目光闪烁,视线往下落。
她来时本披着金绒的坠地披风,衣襟前带上缀着冰晶碎玉,如今那披风却出现在了花舞谛的身上,将她从头到脚罩的严实,玉飞影只着一身单衣,云袖灌风,怎么看都有些单薄了。
而她本人却鬓发飞旋,笑意不减分毫。
医仙起落不停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此番回味,才觉方才自己的心思实在荒唐,这世间又有谁能比得上舞谛妖皇在神尊心中的地位呢?
“只是如何?”玉飞影扭头看过来,未曾掩去眼底的深情脉脉:“但说无妨,本尊知晓他的情况,能救下一条命,你已是很用心了。”
医仙低了低头:“只是这位公子不知被何人伤了后脑,就算醒来,也只能痴傻度
第87章 水漫人间
绫罗纱帐轻, 暖色生香,云烟袅袅成雾,铺展珠帘窗阁下, 内外静悄,无人前来打扰。
花舞谛浑身软困的厉害, 昨夜混沌之中,花海沉浮, 早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如今日上三竿才渐渐转醒, 平日里不善动作的身子突然尝试了许多新鲜东西,现在还未从精疲力尽中恢复, 就算是醒了,也只想躺在柔软床榻上。
将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榻之中,意识为逐渐回笼。
不回想倒也罢了, 就当完全忘记了,可昨日点点滴滴就像刻在脑海中那般,叫她欲罢不能。
那个清冷高贵的人从云端上跌下来, 与自己一同坠入欢愉的情网, 神褪尽衣衫,化身为人,抵死纠缠。被□□控制的每时每刻, 细碎的呻/吟如同碾碎了一般,从朱唇中荡漾出来,情长意弄, 每个动作, 都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血液之中。
花海之中,那处旖旎风光,玉体横陈身躯如火, 蚀骨磨人的情话在耳畔缠绵悱恻。
花舞谛如同江上浮萍,无所倚靠,只能牢牢的贴着玉飞影,直到昏昏沉沉时,被人抱起。
此时醒来,已经身处花舞阁,被褥之中充斥着熟悉的味道,身侧微暖,发丝凌乱尽数披撒在小巧圆润的玉肩上。
花舞谛撑着手坐起来,指尖托出下滑的锦被,环顾四方,没有看到预料当中的那个人。
一时间心中失落。
“殿下,你在吗?”
屋内安静,无人应答,门外却传来厌毒的问候,“大人可是醒了?”
花舞谛扭头朝门外看过去,暖光勾勒出一个跪坐在地上的身影,在昆仑山的这段时间,她早已经熟悉了所有人的声音。
“仙长,你可瞧见殿下了?”
“今晨龙王寂灭,西海大丧,万鱼哀嚎,水淹了人界。殿下带着长鳞与青软到人界去了。”
“水淹人界?”花舞谛愣了下,反问道:“那岂不是尸横遍野?”
“是,据说此事本与昆仑山无关,可鬼界阎王因着多年前与西海的恩怨,关了鬼门关,冤魂不得入地府转世投胎,招致人界遍地鬼哭狼嚎,阴气弥漫,殿下这才下山前去
平灾。”
“可会有危险?”
厌毒恭敬回话,消瘦的身形跪的笔直,语气平和:“大人不必担心,听青软说,殿下欲往鬼界强行破开鬼门关。殿下修为高深,百年前尚且能够在十八层地狱全身而退,如今出入鬼界必定更是轻松。”
花舞谛松了一口气,身子向后仰靠,卸下担心,肩膀为随之放松下来,小巧精致的锁骨中埋了淡淡的粉意,唯有耳垂下方的侧颈处,半指大小的血色红莲娇嫩欲滴,藏在细腻肌肤之下,从骨子里开出来。
“那便好……那她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殿下临走前说,大约几日便可以回来,这几日怕大人无聊,便留下了离音剑陪着大人。”
厌毒话音刚落,花舞阁外室书房中便传来一声闷响,随后雕花凿纹的离音剑出现在眼前,剑身轻薄,周身泛着冷冽寒光,自有其上古名剑的风骨,看起来与平日里玉飞影不近人情的冷漠倒是意外的相配。
离音剑似乎很不满意自己被丢在昆仑山,她是极爱打架的性子,如今玉飞影前去平灾不带上她,或是伤了她的心。
花舞谛也看出了离音剑的不乐意,但也不恼,反而觉得她很有意思,况且是她的佩剑,她怎么可能会恼呢?
只是,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殿下将剑留给了我,那她呢?”
“殿下,抽走了大人你的腰带……”
花舞谛抬起了眼睛,黑眸生异。她一挥手,仔细查看,发现果然如厌毒所说,床榻下散落的衣衫之中,当真没了自己原本的腰带,而另一边整叠好的新衣裳的最上面,正放着个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
这…这像什么话嘛……
古往今来,哪有神尊,拿着,拿着腰带去平灾,的……
万一让旁人看到了,这……
花舞谛咬了咬唇,有些局促不安。
这两日她学了太多东西,昨夜腰带被用来束……也就罢了,今日她居然带走了,她以前可从来不知道,腰带还有这么多用途。
“大人现在可想用膳?殿下说您劳累过度,起床了必定会很饿的,我早已经吩咐仙娥们备下
了。”
“啊?我,我确实有些饿了,传吧。”
花舞谛点点头,手指无意识的搅动柔软的布料,离音也在厌毒转身的瞬间退了出去,整个花舞阁中便只剩下了花舞谛一个人。
万籁俱寂时,思绪纷飞。
记得以前有仙娥说起过西海,作为四海第一龙族,西海所掌之地广阔无边,如今海水肆虐,淹了人间,当属凡人口中百年难见的浩劫了吧。
玉飞影此刻,就身处这个浩劫之中。
脚下是奔腾不休的海水,如野兽般,翻山越岭,漫无边际。
人人都道,一生最是难见水天一色的绝胜景观,燕青软今日瞧到了,却越发蹙紧了眉峰。人间村庄被冲垮,贵树高木被拦腰斩断,埋于水下,密麻肿胀可怖的尸体随着水流四处蔓延,有尚在襁褓的小儿,亦有风烛残年的老者。
不问年纪,不知名姓,以这般方式汇聚一起,随波逐流,不知归处。
耳畔是哭天抢地的哀嚎痛哭声,人们倾尽一生得来的荣华富贵,在这一刻皆为虚妄。
这是长鳞长这么大第一次走出昆仑山,自生来,睁开眼的瞬间,她便成为昆仑山的护山神兽,一生居于倾城殿抱龙柱,除非有圣女的特殊指令才能出山。
以往她从来往仙娥口中听闻人间种种,她们所言的人间,灯火辉煌,繁华三千,有小巷勾栏的陈词小调,亦有森严宫廷的勾心斗角,种种形容,都是鲜活的,让人神往。
于是她便盼望着走出神界四处看看,如今身处朝思暮想的人间,却被惊的说不出话来。
水过无情,只余下满眼的断壁残垣,与神仙相比,凡人的命途短暂又艰难。西海龙王寂灭,万鱼落泪,如此平常之事,居然就汇成了人间的无妄之灾,要了他们的命!
神家之事,为何要让人界承担?
她想不通。
她想着身旁的殿下或许能够解释一二,便转了头去,却见她面目森冷,长睫抬起之际,天地黯然失色,瀚月星眸之中,尽是悯然众生的善慈,“长鳞,你是金甲战龙,熟悉水性,就由你去水宫替本尊前去吊唁,如今庸然痴傻,必定是扶羲继位成王。你此番前去,
告知他人间境况,若水还不得治,那本尊就亲自去重封西海。”
“是。”
长鳞咻的一下消失不见,玉飞影这才看向燕青软:“本尊记得,妖界有一处荒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