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祈舞(48)

作者:极限一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思念激烈,百谷却未觉察,缓和气息后继续与他说笑,讲起童年时养大的小牛犊逃跑,自己去追,也是咳得如今天这般厉害。

“后来回来了?”潇君不经意地问。

“没,爹叫我不要管了。说是有些东西相处久了有感情,有些就没有,只想着自己。”

潇君听了一笑,点头称是:“只想着自己也不是坏事。”

他把岱耶最后剩余的肉汤喂给百谷,哄他睡下,自己起身去取山庙藏室里珍存的夺酒,今日就要把这件事全然解决,叫百谷再也不会在明天思念起那些不相干的琐事。

他有自己就够了。

潇君前脚刚走,百谷却睁着眼睛睡不着了,山神肉促使心脉激荡,血流加速,整个人热乎乎地爬起来,软手软脚,想找清凉的溪水淋湿解闷。

他往深处走了一走,水晶澄烁更加明亮僻静,自选了一处浅潭舒展四肢,快活地像只小青蛙,扑腾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想着自己替妹子上山来既多艰险磨难,有多幸事福报。

“爹,有人疼爱我。”

百谷自言自语,呼哧呼哧地吐泡泡:“虽然他把我的小蛇丢了,但他也救了我好多回,我就不气他叻咕噜噜噜噜噜……嗯,我好喜欢他,想永远跟他在一起。”

他翻了个身子,不在乎形象地把肚皮露出来拍了拍:“我是不是吃多了?哎呀,贪嘴,津滇会以为养不起我呢。”

百谷水性好,就这样在各池中翻来游去,波浪不休,是一尾跃过龙门的青鲤,纷飞的水鸥,最能对河伯最传达衷肠密意。

也是不知到了何方,壁上一处水晶忽作频频闪烁,百谷好奇瞧着,想看看有什么玄机。

“嗯?洞窟南墙的十寸处……”

他想起来,津滇曾说这里有东西给自己看。

百谷踏岸弯腰,对着石头戳戳拧拧,那水晶果真是可活动,被压下之后整壁发抖,南墙瑟瑟旋开,挤压山体轰隆作响,不亚于海涛击石。

百谷后退两步避开飞尘浑风,思量着反正是河伯预备的,兀自打开也没什么要紧,大不了为了不驳他面子再偷偷关上便是。

他站在那里等着石壁翻开,再过一会儿,就会知道真相了。

——————

你们点名最爱的火葬场马上来。

第43章

若潇君拿下夺酒径直回窟,也不会发生后来的遗憾,可惜长夜台生出祸端,他耽搁了功夫。

伊尔扎吉与徐鉴分别后,心神不宁,越发起疑他言辞的真假。山神命令的变化、阿爷的坠亡,或是把个无辜人推进血池里,都令她惴惴不安。

与村长商议几日后,他们决定率一队男丁进入三泉入口讨要证据,如若真行伤天害理之事,便叫挖凿地脉灵魄的亲人归家,自此与神隔绝。

待一行人进入长夜台,恰是人头蛛大举残害矿工同胞的逢魔之刻,众人目睹至亲在异鬼爪牙之下剖心身死,不能瞑目。

再也不顾是什么魑魅魍魉还是妖兽死魂,伧民嚷着报仇雪恨挥刀便砍,一时豪气鼎沸,倔起响应,气势竟与恶鬼不相上下。

“命来——!”

伊尔扎吉站在高台射出三箭,钉在妖怪足上,掏出后腰刀飞落下地将其割首,黑血溅射一地,与猎杀寻常野兽无异。伧民善战,弓斧齐上,残兵亦勇。少女躁得扯落皮毛围巾,跑到上次把岚间推入血池的地点搜寻,见有许多药罐器皿搁置,依稀是有人生活的痕迹。

“山神!”

伊尔扎吉抬头向空中,望着漆黑深邃的头顶,像对着无人之殿呐喊:“你镇压的鬼都跑出来了,还不现身么!”

杀气剪屠,血腥四散,恶鬼闻风而动,从黄泉里成群结队拥挤而出,声势浩大。村民们顿时白刃血纷,有人喊着“不要怕”却合力难敌,打杀声渐渐被怪嚎覆盖。

少女不得已又翻身飞上登坛射杀,弓似霹雳裂天,一箭射入人头蜘蛛的腹中。那怪物却略一停顿照常行动,跳到了村民身上,八条带毛的腿攀住身体,用腹部口器扯下伧民的半张脸来。

伊尔扎吉咬牙切齿,对天怒吼:“岱耶!你若还不现身,从今往后,伧民便弃你而去!”

“卓玛,急着找我么。”

艰奋厮杀中,潇君缓缓走来,长角直指天狼。在少女警觉的眼神中,他随手拆下了一个村民的胳膊扔在她脚边:“是哪一只手不想供奉了?”

何以至此,天道失沦?伊尔扎吉凛然心骇,伸长手臂勒紧弓弦,不假思索就是一发追命箭。潇君并不躲避,任由箭矢横穿胸腔,刺出一道血雾。

不知是想用不死之身故意恫吓少女,还是要亲自体会……

“哎,果然很疼。”

他微仰着头,把武器单手拔出:“我不会让他受伤了。”

伊尔扎吉不知对方所谈何人,手下并不停顿,扔下弯弓又换匕首斜斜扎进他脖子里,平时用来给野兽剥皮削骨的利刃没根捅下,又再要割第二刀时,发现刀子竟卡在肉里拔不出来。

“这就不行了?”

刀刃伤到了潇君的声带,说话声沙哑,他捏住少女的手腕,像一只铁掌捏在鸡蛋上发出碎裂的绝音。少女咬住牙齿,妄想与这力量抗衡,但见他硬生生把匕首从脖子里提了出来,再使点力气,自己的手腕就被折碎了。

少女尖叫一声跪在地上,有村民趁这时向潇君扑来,叫她快跑:“卓玛,回家告诉他们!”

被这人一撞,潇君怀中酒瓶破裂,夺酒洒出半许,引发邪魔大怒。遂挥舞起金鞭弹射,将拦阻的那人劈出千百条血沟,皮肉俱烂,心肠争流,仍然悲壮高呼:“替天诛魔!”

“倒有个好志气!”潇君下一时就把他牙床击碎,脸庞抽烂,浑身如刀俎肉泥。

待潇君解完气,安置好余酒,伊尔扎吉已不知去向。

天山雪寒行路难,定是跑出不远,但日出辉煌,众鬼不敢枉然试探天兵天将的神威,徘徊于洞口不能迈出一步。潇君自己也怕,想起家里还有美人等着,便放弃念头,动身折回。

猎刀脱手死无时,肉不附骨零落尽,村民横尸长夜台,百鬼长啸庆贺。

“不要死啊,死为尘泥。即成孤魂,前无乐土……”潇君怜惜地望着,“总想着成仙怎么成,还是来为我做仆役吧。”

百谷不吃生肉,总要有人来依他的口味和喜好烹食。要蒸又软又粘的糯米,切又生又脆芦笋,炖许久的羊羔肉。潇君自己不懂,又独行惯了,须找些可心的巧师侍候内人。

对了,不能总在黄泉畔岸居住,领他去哪里呢。待他忘记从前种种,又会喜欢去什么地方?潇君在杳杳长暮的寒涧里呆了百年,若能随心爱之人见识妩媚的栖霞旖月、暖气恒生的片云只阳,想必十分惬意吧。

行到窟外,潇君特意擦拭指甲里的血渍,去除腥气。穿水而入变换模样,又是一位好郎君。他见百谷并不在原处呆着,便出声唤道:

“美人在何处呢?我为你买了甜酒解馋。路上摇晃倾洒过半,甚是可惜,快来与我对饮。”

百谷没有回应,窟中只有溪流叮咚。潇君循路探索,沿着那浅淡芙蓉的味道,见青年彩线外衣落在浅潭里,便下水取来,为他拧干。

稍过一转角,恍然见嶙峋钟乳石参差错落之后,南墙暗门已被开启。

潇君的喉头顿时噎了一下,好似心脏跳到嘴里来了。

这是什么感觉?

就在遮挡之处,他见百谷背对自己,坐在暗门边重重地垂着头,好像要把两肩压塌。那肩膀平平整整,锁骨细瘦,明明不适合任何重量。青年却总夸言过去在洛阳的日子,那时他早起要担着百十来斤的野菜入厨,行脚利索,叫他不要小瞧自己。

哪敢小瞧,潇君恨不得要在这对玲珑肩头留下无数齿痕,如霜中作画,比梅更艳。

所以他希望有一个什么都没发生的答案。

“百谷。”

潇君慢慢靠近,慢慢叫他名字,怕把他吵醒,怕把自己吵醒。

“百谷,你怎么在这里呢。”

不过五步之遥,他看见百谷面前躺着一个破衣烂衫的昏迷男子,光着的脚踝干枯得能一手掐过。

他当然知道这是谁。

潇君站在百谷背后,看青年把津滇的上半身放在自己膝上,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在那张双目紧闭的脸上留下自己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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