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家被安置在职工宿舍,福利院的员工平日里并不住在福利院,只有值夜班时才会住在职工宿舍。
她狠狠吸了一口被子晒过之后阳光的味道,放松后的疲倦像海浪一般推着她沉沉进入梦乡。
就在李思家沉睡安眠之时,李燕梅接到了一个电话,看着手机显示屏上显示的名字,她双手颤抖,心生寒意,铃声响过一轮之后,才缓缓接起,“沈先生,您好。”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李燕梅额角渗出冷汗,嘴唇发白,不住地颤抖,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不叫对方听出一点端倪,“思家吗?她没有来福利院,沈先生,思家她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寂了片刻,说了句什么便挂断了电话。
李燕梅瘫坐在办公椅上,手机滑落在地,左手轻抚着心脏,那急如击鼓的心跳声,仿佛响彻在耳边,久久不能平息。
李思家这一觉睡得极安慰,许是离开了沈离安的势力范围,让她倍感安全。醒来时已是下午四点,她痛快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便收拾出门,准备上街换一张手机卡。
福利院虽地处金城郊区,但附近小镇仍居住了不少人家,基本的服务设施十分齐全。李思家悠然自得地在街道上漫步,四年不见,小镇变化颇大,马路两旁的房屋大多翻新重建,只有小部分的房屋还维持着几十年前的模样。
远有高楼,车水如流,穿着时尚的男男女女穿梭于街道小巷,只是脸上表情依旧淳朴如初。
正是放学时分,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中小学生你追我赶,叽喳喧嚣,却是说不出的和谐。李思家驻足以望,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想象着多年以前,有三个小小的人儿也是这般天真烂漫,无忧无虑。
她继续漫漫而行,经过一家服装店,李思家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置办几件衣服,此次出行匆忙,自己并未带什么衣物。犹豫间,她不经意地往服装店门口的试衣镜一望,镜中出现一个一脸严肃,黑衣黑裤的男人,顿时毛骨悚然,面如白纸,手心隐隐沁出些汗水来。
好在那个男人并未看她,直直地往前走了,看来并不是沈离安的人追到了这里,李思家这才长长松了口气。
她离开服装店后,不再慢慢踱步,快速找到一家手机店,换好手机卡,迅速返回福利院。虽说刚刚的人并不是沈离安的人马,但自己万万不可抱着侥幸的心里,一切都需小心谨慎。
回到福利院,她给陶喜发了一条短信,告知对方自己已平安到达佑安福利院,会一直待到6月初论文答辩的时候,请她勿念,并叮嘱她看完短信务必要删掉。
发完短信,李思家倒头躺下,今晚福利院有小活动,值班的职工还没有回来独自在安静的职工宿舍思考未来:自己拿到了哈佛大学的全额奖学金,再加上自己这几年在北城大学拿的奖学金以及偶尔跟陶喜一起做兼职的费用,费用上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户口本和护照,美国那边要求9月入学,如果在那之前拿不到护照,就只能报挂失了,可挂失补办的周期也是不可把控的,极有可能耽误赴美行程。
李思家辗转反侧,思来想去,也没有一个万全的方法,最后四肢一摊,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了,实在没辙,那就跟沈离安正面沟通,请他放过自己,堂堂沈氏集团当家人,什么女人没有,总不能真的禁锢自己吧。
沈宅。
古色古韵的房间里灯光微黄,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房间主人身上独有的香气。沈离安侧卧在黄花梨架子床上,高大的身躯占据了大半个床,俊美硬朗的脸庞紧紧地与绣枕贴在一起,高挺的鼻尖深深埋入,用力汲取着美人芬芳。
距李思家失联已经五天了,他查了所有的航班、高铁和一切可以离开北城的交通途径,然而都没有李思家的踪迹。
李思家不在的这几日,他都夜宿于此的,离了那熟悉的味道,便会失眠烦躁,难以自控。
忽然,置于床头的手机响起,沈离安睁开眼睛,斜睨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名字,俊眉高挑,迅速接起电话,“喂?确定在那儿?好,我知道了。”
沈离安正欲挂断电话,对面似乎又说了些什么,沈离安不假思索地回复道:“没有看好她,你已经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了!怎么现在又要做好人了?她是我心尖至宝,我能怎么伤害她?你不必多言,自己别再出纰漏!”
沈离安扔掉电话,一想到本该安睡于此的心尖尖,却因为某个自作聪明的蠢女人离家出走,浑身的怒火就像要将整座楼吞噬一样,看来自己某些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在佑安福利院的日子无忧无虑,心安神定,不必去思考那些超纲的人生难题,不用去担心黑暗中总有恶魔想要侵吞自己。在这里,她不是在撒旦手掌上跳舞的金丝雀,她是这自由天地间凭心而飞的大雁。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李思家平时除了修改毕业论文,便是辅导福利院的孩子们学习,或是带着他们一起玩耍。福利院的孩子们都极其喜欢这个博学多识又漂亮大方的大姐姐。
过了儿童节,便是李思家返回北城的时间了。这天一早,平日里贪睡的孩子们纷纷起了个大早,挤在福利院庭院里为李思家送别。
“思家姐姐,你别走行不行?”
“思家姐姐,你还回来看我们吗?”
“思家姐姐,你不会忘了我们把?”
十几个年龄不超过12岁的小鬼头围着李思家叽喳不停,嘈杂不堪,但她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纯真、美好、不带一点杂念。
李思家安抚孩子们,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不会忘了她们,以后有时间还会再来看望他们,给他们讲故事,陪他们做游戏。
李艳梅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李思家该出发去机场了。她让孩子们都回宿舍,自己陪同李思家走到了门口。
李思家转身让她留步,现在交通便利,她可以自己去机场。
等她回过头准备踏出院门时,那种似曾相识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再次攀身而上,爬进心里。
沈离安站在一辆宾利雅致旁,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衬着清减许多的俊容,越发冷冽严肃。
他像猎鹰盯住猎物一般,灼灼地看着李思家,声音低沉而冰冷,“过来。”
李思家身形颤抖,冷汗沁身,眼神里透着绝望,无声地摇摇头,双脚不住地往后退步。
“李思家!你别逼我!”撕破最后的伪装,骨子里的野兽就这样破骨而出。
“沈先生,您吓着她了。”李燕梅也没比李思家好到哪儿去,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百般隐瞒,沈离安还是找到这儿了。
李思家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偷偷拿走了陶喜的身份证,订了飞往金城的机票,准备回北城后再向陶喜负荆请罪。沈离安足智多谋,势大滔天,一定会通过身份证来查找自己的去向,她不得不多虑几分。而且知道自己在佑安福利院的只有陶喜跟李妈妈,沈离安到底是如何知道自己在此的呢?难道是?思及此处,她带着不可思议地眼神望向李燕梅。
“李院长,我劝你还是不要再掺和此事,一个月前,你可是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李思家并不在此的。”沈离安眼神狠戾,心中更是怒火翻涌。
“我……我……沈先生,思家还小,有什么事不能以后慢慢商量呢?”李燕梅心焦力竭,只恨自己当年做出的残忍的决定,断送了李思家的自由。
李思家却再也听不见二人后续的对话,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李妈妈没有背叛自己,陶喜才是那个背叛者。
“我就是给了她太多的时间,最后我等到了什么!逃跑?家家,你觉得你能逃到哪里去?如果你希望你珍视的人平安无事,最好跟我回去!你知道我一向说到做到的!”沈离安使出了他最不想用的手段,但比起失去她,就算此刻要他下落冥堂,他也不悔。
一语惊醒梦中人,李思家扬起因恐惧而泪流汩汩的双眼,怔怔地看着沈离安,“你别伤害他们……我……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李燕梅情绪激动,难以接受李思家的决定,这个善良的孩子已经为福利院牺牲了太多,这次说什么她也要保护她。
李燕梅用身子护住李思家,挡住了靠近的沈离安,沈离安朝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李燕梅便被大力拉开。沈离安蹲下身子,掏出手绢替李思家擦了擦眼泪,浅浅吻上湿润微红的双眼,在她耳边柔柔说道:“乖,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