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越看着眼前衣服有些褶皱的两个人,心里很不是滋味,但面上毫无波澜只回答一声:“好”。
清少在昏沉与燥痒难耐中只惦记着一件事,皇帝刚刚确定是糊涂了吧,清醒后是不是也应该不记得什么?不然自己跟杨世怡怕是得死。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回屋里,一关上门,清少便像是泄了气一般顺着墙出溜了下去。杨世怡解下自己的革带,拉住清少的手说:“清少,快把你的革带也解下来,趁还有点意识,赶紧将自己手脚缠住”。
清少再打了打精神,解下自己的革带,杨世怡又从房中随手摸了两条披帛,一个踉跄坐回地上。二人相互帮着束住对方的手脚后已是精疲力尽,不一会便失去了意识,抽扭成了一团。
紫宸殿中,皇帝火气散尽后慢慢清醒了过来,这床上怎么会有几滴血,而他身边的孙才人已经被折腾的昏了过去。
皇帝跳下软榻,随意合了合衣衫,踢开门大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快传太医”。
陈越早就传了太医在一旁侯着了,但皇帝见纤弱的孙才人腹部隆起不少,也顾不上自己,就让太医先去给孙才人瞧瞧。
“娘娘这是已有身孕四个月了,不过好在胎像稳定,并无大碍”。
“什么!”虽然已经猜测到一二,但皇帝听后还是有些惊讶,怎么就没人说起过这件事。
“陛下”,董女史进屋跪在地上,“陛下发作时本是朝着杨尚仪和李司籍去的,娘娘与龙胎也本不必受此冲击,但杨尚仪与李司籍不顾陛下身体与颜面,将陛下推开摔倒在地”。
皇帝瞪着董女史看了几下,董女史便心虚的紧,可已经选择了依附惠妃就别无他路了,但愿惠妃能念及自己的忠心,给自己的家里人一下银钱。
董女史继续道:“是臣一时鬼迷心窍,想进后宫做嫔妃,所以在陛下的熏香里动了手脚”。
“来人,将她拖出去杖毙”。
“且慢陛下”,陈越上前一跪道:“董女史并无机会侍奉御前,正如今日之事,她虽然得手,却并没有机会得到陛下的宠幸,所以董女史意图绝不在此”。
“臣本想趁陛下欲发之时冲进内殿的,但没想到这香生猛,陛下霎时便扑向了杨尚仪和李司籍,但她们却不顾皇家隆恩与陛下撕扯推脱,这些都是他们看到了的呀”。
陈越被董女史的言辞激的有些怒意,“董女史,你当时明明退出殿外与我”。
“够了!你退下”,再放任他们辩驳下去,自己被两个女官推开的事儿不得被传开,到时候颜面何存。
“陛下”,惠妃哭哭啼啼的进来,走到皇帝身边。“陛下,董女史罪该万死,但杨尚仪和李司籍胆敢拒绝陛下,害得孙妹妹受了这么大的罪,她们定是觉得有平成做靠山便可为所欲为了”。
皇帝倒是动了些借此打压平成的心思,冷声道:“董女史杖毙,杨世怡、李清少对上不恭,对下管教不严,仗二十”。
“陛下”,孙才人听到惠妃的声音后就逐渐有了意识,她对这声音怕极了,她被惠妃罚过跪,走在路上都能被她的宫女狠狠撞一下,现在竟然又来装好人。
皇帝起先是冷着脸道:“爱妃有了身孕,为何不传太医,也不与朕说?幸好皇儿没事,若是有事,爱妃可担得起这责任?”
孙才人一向冷淡,如今却伸手抓上了皇帝的衣袖,泪眼盈盈道:“陛下,臣妾害怕”。
“有朕在,你怕什么?”
“臣妾听闻后宫女子怀了孕都会被人害死,臣妾在这后宫无依无靠,臣妾......”言语未尽,眼泪便顺着白皙的面庞流了下来。
虽然孙才人这话说的有些讽刺,但皇帝被这样子弄的有些心软,对着这楚楚可怜的弱女子,皇帝根本说不出个责备来。
“陛下,刚刚是臣妾让杨尚仪她们出去的。陛下已经许久没有召见过臣妾了,如今召见臣妾不就是想要臣妾么......臣妾也想念陛下”。
“爱妃”,皇帝一蹙眉,将孙才人搂在怀中,怜爱之情溢出眼角。
惠妃看的坐不住了,孙才人是哪里冒出来的妖精,先前唯唯诺诺,如今这般能说会道还会哭,被折腾了一番,这孩子竟然也无大碍。
于是惠妃赶忙插话到:“陛下,可这两位公主身边的女官也确实该罚,臣妾知道陛下舍不得将她们打伤了、残了,这便没法再为皇帝效劳了”。
“那依爱妃之见呢?”
“就用供奉佛前的香烫其额间,以示惩戒”。
皇帝闭了下眼,想象了一下杨世怡那张脸上被烫出一个点状痕迹,倒是真让人有些不舍。但这几年给了她多少脸面,她真是愈发不像话。
“朕允了”。
尚仪局的院子里,清少出了一身冷汗,身体还有些发抖,杨世怡还靠在自己身上,红着脸有些迷糊。
突然几个宫女破门而入,将清少与杨世怡拖出了门外,两个像是惠妃宫里干粗活的婆子狠狠捏住了二人的下巴,又拿着一柱比筷子还粗许多的香在她们的额间使劲烫了片刻。
清少被捏着下颌说不出话,但却疼紧紧闭着眼,这几秒钟却无比的漫长,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
树叶子油绿的发黑,阳光从枝叶间穿过,在地上留下点点斑驳。
郊外军营里,王可成看完军中名录有些困倦,便在外面走来走去。王可成今日总觉得眼皮老跳,跳得人心慌。难不成因为走之前没好好给清少道别,她就生自己的气了?不应该吧,她可没这么小气。
“王可成!”
“高存绪?你怎么来了”,高存绪这一声,吼的人瞌睡劲儿全都没了。
“是陈越托我来找你,他说你夫人和杨世怡受了黥刑”。
“什么?”自己前脚走,清少后脚怎么就出事了呢。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似乎是因为她们抗拒今上的宠幸,所以惹得今上降怒”。
王可成像是被人当头一棒,今上明明知道清少是他的,先前自己想用功名换得一纸婚书被圣上拒绝了,如今却他又打清少的主意,还是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王可成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怕。
“那、那清少怎么样了”。
“不知道,陈越得了消息便跑来找我,我就骑快马过来了”。
王可成抓着高存绪的胳膊,往门外面扯,“走,我得赶紧回去”。
“你这可是私自”回宫一词高存绪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王可成便接了一句:“我知道”。
高存绪见王可成急,便将自己的马让了出来,叫他先回去。而自己又让人重新备马。
王可成一路骑马奔回,路上心里很是杂乱。女子最看重容貌,她可千万别想不开,后宫里被毁了容貌的嫔妃宫女,不就有自尽身亡的么,想到这,王可成更是害怕。
回宫的路像是流转千百年一般漫长,从郊外到城中,从荒芜到繁华,于王可成而言,却是不会过眼的烟云。
等王可成快到皇城时,天已经黑了。
陈越已经在宫门口等候了许久了,他料定了大监一定会赶回来。远远看见王可成策马而来,陈越便上前几步。
“大监”,陈越帮王可成牵了马,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王可成,又给了王可成一瓶药膏,这药是鸿胪寺的南诏使者闻讯后托他交给王可成的。
走到尚仪局门口,王可成放缓了脚步。看见清少房中亮着烛火,人影就在窗前,王可成便放心了。
这地上还有残断的香,王可成将它捡了起来。
只要人在就好,她既然没回家就是不想出来见人吧,别说她是女子了。自己当初净身,哪怕穿着衣服不会有人知道,自己也是久久不愿出门的。
王可成悄无声息地坐在了清少屋门前的台阶上,将那截香在灯里点燃,烫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王可成咬了咬下唇,这,是真的疼。过了一会,王可成将那一小瓶药膏捻了一点抹在自己胳膊上,王可成如今疑心病重,生怕其中有诈,不自己试试哪敢给清少用呢。
王可成一边涂着药,感受着伤口的疼痛,一边想着,让冯小绵争宠去抗衡惠妃,这也太温和太慢了。
石阶上的暑热都在晚上散尽了,王可成还是没有进去。他怕清少害怕见着自己,女为知己者容,但无论男女都想将最好的自己呈现给对方不是吗。她现在会不会就像一直以来的自己,总想遮遮掩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