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垂在一侧的手指稍稍收紧，一时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我刚刚也是想说这个。”她顿了顿，“我就当没听见你那些话。”
“我那些话确实是认真的。”陈遇忽然抬头看她。
姜晚视线撞进男生黑眸中，心头轻轻一跳。
“我道歉是因为刚才的——”陈遇顿了顿，目光缓缓从她唇上划过，又落到她垂在一侧的手上，最后找了一个合适点的措辞，“肢体接触。”
姜晚：“……”
姜晚听见“肢体接触”几个字，刚刚降温的耳朵又开始发烫。
她沉默下来。
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乐遥说他对女孩子不感兴趣不会是骗她。
满球馆冲着他去看比赛的小姑娘，那么多找他要微信要签名的女孩子，她也没见他认真看过哪个一眼。
为什么会是她？
乐遥也不止她这一个同性朋友。
除此之外，她唯一特殊的地方可能就在于暂时跟他合住在一起。
“是不是——”姜晚想了想，“我们合住这一段时间里，我有哪里没把握好距离，让你误会了什么？”
“不是。”陈遇垂眼看她。
女生穿着米白色的圆领卫衣，黑色卷发垂落下来，半挡住了线条柔和的侧脸，眼尾的小泪痣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有些模糊。
他顿了顿：“我可能很早就喜欢你了。”
姜晚心跳倏地又快了两拍。
她在脑中重新过了一遍他这句话，才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可能？”
陈遇仍看着她，隔了片刻才开口：“我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
可能是在她毫不知情，却愿意在史主任面前替他辩解的那一瞬，也可能是在她明明自己对那条狗怕得要死，还要在挡他面前的那一瞬。
或者还可能更早。
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我又没喜欢过别的什么人。”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说“喜欢”这两个字。
每次都能把她好不容易理清的思绪再次搅得乱成一团，这次尤甚。
姜晚又沉默了许久：“那会不会你自己都没搞清楚，你对我也许有可能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
陈遇垂着眼，目光从她眼尾缓缓往下落，最后停在她嫣红的唇上。
“但我希望刚才的意外能再多发生几次。”
姜晚：“……？”
姜晚耳朵又开始发热。
姜晚觉得这个天没法聊了。
姜晚本来想直接回二楼，懒得管他，但想起他还在生病，到底又没忍心。
她站起来，也没再看他：“我去楼下给你把粥热一下，你既然醒了，等下就下楼吃点东西再接着睡。”
砂锅保温效果好，灶上又有余热。
姜晚下去打开锅盖时，锅里的白粥还是温的。
她开了火，重新给白粥加热。
姜晚低着头，慢慢拿汤勺翻搅着锅内的粥，不知走神间又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耳垂又开始慢慢泛红。
手上动作于是不小心重了点，汤勺碰上砂锅内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过了片刻，锅内的白粥终于热了起来，开始在砂锅里慢慢翻滚。
姜晚正想把里脊肉下进去，这时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她也没回头，慢慢把肉下进去，用汤勺滑散。
直到脚步声渐近，姜晚闻见一阵熟悉又清爽的香味。
她皱着眉转过头，果然看见陈遇换了件纯白短T，一头黑发半湿不干的。
“你烧还没退，怎么就先洗澡了？”
陈遇往门边一靠：“不舒服。”
姜晚又转回来，没再多说。
刚刚她多嘴问这一句其实就已经不太合适了。
姜晚把切细了的青菜也下进去，香味从咕嘟咕嘟响着的砂锅中蔓延出来。
“姐姐。”男生这时忽然又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因为刚才在楼上发生的事，姜晚现在一听他这样叫她，心跳就要重重快上两拍。
她没说话，也没回头。
“我想了下。”陈遇刚才确实是头晕没睡醒，他其实没打算今天表白，他甚至还没想好哪天跟她表白，“觉得还是应该认真再和你说一次。”
姜晚垂着眼，翻搅粥的动作已经不自觉停下下来。
心脏也仿佛让他这一句给拉得高高悬到了嗓子眼，可等了许久，也没听见他再开口。
姜晚忍不住还是回了下头。
身形颀长的男生斜斜靠在门口，穿着清清爽爽的白T黑裤，眉眼间冷意尽敛，一身压不住的少年气，漆黑的眼望着她。
“我带他们拿个冠军，姐姐你就当我女朋友怎么样？”
可能是悬着的心又落回来，落得太重太快，这一瞬，姜晚觉得心跳快得让她有些发慌。
她稍稍缓了缓，重新转回身，隔了几秒才开口：“不怎么样，你带你队友拿冠军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遇声音听着淡淡的：“我看你挺喜欢他们的，晚上还一直帮他们在说话。”
姜晚：“……”
原来刚刚在楼上的时候，他说的是这件事。
她帮齐博扬他们讲话，其实主要还是希望以后就算她不在，他跟他这群队友也能好好相处。
但这话现在再跟他讲，就非常不合适了。
姜晚给粥调好味，关了火。
她慢慢转过身，背靠着流理台。
“那我也认真跟你说一遍吧。”姜晚看着他，“你表姐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这段时间一直拿你当自己弟弟一样看待。”
陈遇眼皮垂下去，半挡住了那双漆黑清亮的眼：“我知道。”
姜晚抿了抿唇，也低下头。
她不是没拒绝过别人的表白。
相反，因为长得还行，她在这方面的经验还算丰富。
但是……
可能是因为面前的人占了年纪小的便宜，也可能是因为他表姐的关系，或者是因为这段时间的相处，因为他现在还生着病，因为他今晚刚刚才输了场球……
她后面半段话都还没说出口，现在就已经开始不忍心了。
姜晚狠了狠心，接着道：“我也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
他的未来不会止于乘风。
确实没必要把心思花在她身上。
姜晚轻着声：“没可能的。”
灶上还有余温，厨房里一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沸腾着的粥还在发出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声音。
姜晚垂着头，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只能看见他垂在一侧的手稍稍收紧了一瞬，而后又松开。
明明是她拒绝他。
明明她也不是没拒绝过别人。
不知怎么，姜晚此刻却觉得心里闷闷胀胀的，有种没来由的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
姜晚听见他重新开口。
“姐姐是不是忘了我的职业。”
“？”姜晚一愣。
她抬起头，疑惑地看向他。
男生还倚在门边望着她，眉梢轻轻一扬。
“你跟一个运动员说不可能？”
姜晚：“？”
姜晚：“……”
你们运动员了不起哦。
反正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姜晚给他拿了个白瓷碗出来，搁在流理台上：“粥已经煮好了，你自己过来盛，吃完碗和锅都放台面上就行，我明早来收。”
回了二楼，姜晚换了睡衣躺到床上。
目光划过斜对着床头的书桌时，她忽然想起书桌抽屉里放着的药箱。
姜晚本来是打算等他醒了，再让他量个体温的。
可今晚这一出出的，都全然在她意料之外，她完全忘了这件事。
姜晚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
可刚一坐起来，她就又想起了方才在厨房里那段对话。
姜晚忍不住又躺了回去。
有的人刚刚这么头脑清晰又反应迅速的，估计烧就算没全退，也退得七七八八了。
但她目光盯着抽屉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又冒出另一种不同的声音。
生病不是小事。
就算要避嫌，也不急在这一时。
姜晚索性扯过被子，眼不见为净地关上了灯。
可刚刚一关上灯，一回到黑暗的环境中，她莫名就又回忆起不久前在楼上的房间，应该差不多也是同样的位置的那张床上，意外贴在唇上的那抹温热柔软的触感。
姜晚“啪”的一声，又重新开了灯。
盯着天花板，反复犹豫了许久，姜晚还是没能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