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被搁浅,窗外天色暗迎散布,封尘在内心已久的记忆与过往,一点一点的攀升,潮湿及滚烫的泪水滚滚如下,像开了水龙头似的,拼命往下掉。
没有意外,她耀眼的少年还是在最顶峰。
以745的高分成了省状元,并且打破前年纪录。
在那一年的夏天出了两个状元,一个擎野,一个她的少年。
高考结束没几天,南大录取通知书就送到了家门口,纪大伟并不知情她要上南大,当晚就因这件事和纪柯大吵了一架,似乎是极力反对。
纪柯无法理解,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干什么他都要阻碍,就连她上哪个大学都要管,那晚她很平静的坐在饭桌上吃饭听而不闻,闭口不言的,一直到纪大伟提议想办法找通关系。
沉默许久的纪柯,一听这话就急了,夹菜了筷子一顿冲着他喊了句:“是不是我死了你才满意?”
纪大伟打小就听不得死这个字,情绪起伏过大气得头皮发麻,把饭桌上的菜一掀怒骂:“你反了是不是!?”
纪柯懒得与他争辩,起身上楼摔门。
到了房间隔着一扇门才算迎来了片刻的宁静,激愤情绪正在渐渐消退,等心里的情绪疏通后便躺在床上就开始无聊的冥想。
纪柯这一倔就是好几天不出门,连着三天不出门不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与世隔绝。王久见这僵直的局面开始劝说。随着王久的劝说和纪柯这种执着之下纪大伟选择不甘的同意了。
离南大开学的时间有一段很长的假期,纪柯也不知道自己要干嘛,成天在自己房间待着不愿出门,一开始只是觉得没意思,半月过后头脑居然无意识的冒出想死的念头。
她没办法只能努力找找支撑点,翻看记忆中少年的照片。
赴卿半月没联系纪柯,出了趟国回来就想着见纪柯,到了她家后发现人已经瘦了一大圈,心疼的要死,当着面就直接哭了出来。
她哭着喊着嚷嚷:“柯柯,跟姐姐住吧……”
纪柯无奈点头说好,收拾了点东西和王久打声招呼便出了门。
长假期间赴卿找了份工作,是在市中心一家清吧当驻唱,她从昨天进门就感受到了纪柯的异常,觉得让她一个人在家不放心便天天拉着她往清吧跑。
纪柯也不拒绝,每次到那都是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观望窗外。
骄阳如火的夏季很少下雨,特别是南方,进进出出清吧持续到了半个月都没下雨,但今天例外,夏雨如注拍打在透明玻璃窗上,声响咚咚作响。
雨下的很激烈,千万如细线似的雨滴势急,层层叠加形成坠线明里暗里,沿在其中融为一体随之滑落,街道上形色的人们纷纷都躲到长檐之下躲避汹涌的风雨。
妄想清吧内。
奏乐安逸似漫水,灯光温馨照映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清淡淡的酒清味,仿若身处桃源绝世。纪柯坐在靠窗的一角无聊的望向窗外,看着忙碌奔波的人群找趣。
门声突拉的一声,走进来了一个面冷颜艳的女人。
纪柯抬眼一看,瞬间愣住了。
女人身穿着黑色短衫,下/体失踪的视觉感很强,小腿削瘦白皙没点赘肉,脸上化了点淡妆,神情轻薄张扬着几分高艳贵气,看上去没过三十。
相像的熟悉感渐涌,这人她见过两面。
贺钦凡的母亲,刘凡。
似乎是注意到有人的目光她偏过头看,认出人后冲着她扬笑,露出了惊喜般的笑容。
纪柯一怔,不知道作何反应,一直到刘凡走来坐到面前她才恍然间回神,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好久不见啊。”刘凡言笑和她打招呼。
她从家里出来买点菜就下起了大雨,只能找地方避避,却没想到能在这偶遇伊瑶的女儿。
见她愣愣的没反应,刘凡便开始接着找话题:“我听你爸说你要去南大。”
纪柯眼皮一跳,垂眸回了句:“是。”
刘凡闻言欣慰的一笑:“和你妈妈一样勇敢呢,选择了同一条道路。”
“我妈妈?”
纪柯拧眉脸色凝重,思绪理不清的诧异与不解。
刘凡看她一脸无知的样,垂眼沉思了半秒开口:“是不是没人和你提过你妈妈。”
纪柯抿了下嘴没回话。
妈妈这个词汇她打小就没用过,更别说提起。
雨势磅礴,想是下不完,刘凡望向窗外,心情突来的沉甸,语气缓缓道:“你妈妈是一名优秀的缉毒女警,也是我很好的朋友,在一次跨国任务中不幸去世。”
纪柯抬眼,目光滞住。
刘凡停了停,回过头目光直视着纪柯的眼睛继续道:“她和你长的很像,就连性格也是如此,倔犟有正直,本来可以不去的…但她觉得国家需要她,她就必须去做,生下你后就去了。”
“一场任务十年,五年前下通知说去世了,死在国外,连个完整的人身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纪柯打断,泛着红撇开头,语气微咽低弱。
刘凡看着她,语气缓缓如窗外的细雨:“我想告诉你她很爱你也没有抛弃你,她只是选择用这种方式保护你,你也很勇敢。”
这下纪柯彻底没话了,不太能接受,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一个从未谋面的人感情不深,却心有所感,潜着泪就是没敢往下掉。
这种方式很无私,是大爱,选择这份工作就注定不被世人铭记。
窗外的雨渐弱,乐声柔和飘逸,两人迎来了片刻的安宁。
沉思中她好像懂了,有些东西不是她能责怪的。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隐藏渴望被爱的心理一瞬间没了,就好像想通了,心结开了。
对话终止了许久,音乐声似乎都被自动屏蔽。
良晌后,纪柯看着她反问:“那你呢?”
刘凡顿了顿,眼眶一红,回避视线的垂眸,声音很轻且低,透着寒风的凄淡:“阿姨很想,但是晚了…”
纪柯哑然了,心里虽替贺钦凡不平,但也没继续问下去。
气氛转回,冷化了半晌,就在纪柯都误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刘凡突然发声了。
“你和小凡还好吗…”刘凡紧张的咬舌。
纪柯想都没想的张口:“我们没分手。”
“那你替阿姨好好照顾他”她一笑带过,低下头发声带着刚哭过的沙哑:“阿姨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国了。”
纪柯看着内心复杂,苦涩的滚了滚发干的喉咙,并没回她话。
雨势退去,天色渐渐变换湛蓝,阳光露面映在桌面上。刘凡看了看觉得该走了,撑了桌面站起身告别:“阿姨走了,你要好好的不然小凡也不会好。”
纪柯抬眸。
她对视一笑,凄冷的美眸中能感受到深不可没的孤独感,最后扬长而去,消失视线之外。
晚上,纪柯没去赴卿家,而是回到自己家。
到了房间后她从抽屉里翻出那本柯林留下的相册。
很厚的一本,里面有许多人的合照,当她翻到一张与自己神视相像身穿警服的女人便停下了手。
照片中的女人轻媚展笑,笑容可掬可粹,目光坚定,双腿军姿站立抱着一个细皮嫩肉刚出生的小婴儿,肉眼能从她脸上读到满满的幸福感。
泛黄的照片右下方用水墨笔写着:
「伊瑶,二零零三年九月二十号留。」
水墨泛开,字迹悠久留下了被岁月带走的旧黄色。
纪柯看着字迹一愣,时间与她生日相差无几,所以这个人是她的母亲。
顿时觉得自己幸运多了,至少被母亲抱过。
她没有被抛弃,也是有妈妈的。
一想到这纪柯鼻尖一酸,没抵住情绪落泪了。
那一夜她没有失眠,抱着相册躺在床上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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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南大之前纪柯自行把长发剪了,剪成了个干净利落的学生头。
青春期已过,半年之内的时间少女发育完善,身高蹦到了一米六八,面容轮廓线分明,幼嫩的稚气中交融着几分伶俐的妩媚,尖鼻小嘴,小痣方位恰当,只是眸光幽沉少了以往蓬勃的朝气。
但不影响她纯粹的气质,从镜中看上去还是那张纯真无邪的脸。
第二日顺利到达北市的飞机场。
北市被称为第二市,下了飞机少不了人潮拥挤,纪柯站在人群中有点发晕,这大夏天的穿着长裤,人挤又找不到着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