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身旁,刚走过一个行人。
行人走近,温白听到他嘴里正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而周围一众鬼魂面如菜色,一边喊着“你不要过来啊”,一边往旁边躲。
温白:“……”
这到底是人怕鬼,还是鬼怕人。
等那人走远。
旁边一群鬼魂才围了上去。
“让你刚刚走路不看路,撞人了吧。”
“你惨了,我上次就是不小心撞了人,回家躺了三天,那滋味,有你好受的。”
“年轻鬼就是不懂事!”
温白:“……”
逛了一路,小莲灯的话却越来越少,最后走到观景河边的时候,整盏灯看着都有点蔫。
温白把它抱下来。
怎么还越逛越不高兴了?
“怎么了?”温白不解道。
小莲灯盯着观景河看了几秒:“以前不是这样的。”
温白:“?”
小莲灯慢悠悠落在护栏扶手上,伸出叶托指了指下头:“以前人间会放河灯,整座城都亮彤彤的。”
温白这才意识到,小莲灯说的“以前”,是很久很久之前了。
只不过对它来说,只是睡了一觉。
中元在以前的人间,的确是庆节,祭祖敬孝,庆贺秋收,甚至整个七月都是吉祥月。
而不是现在人们口中的“鬼节”。
倒也不是没有热闹的地方,佛寺、道观今日应当都有庆典。
“要不,我们去正天观看看?”温白说道。
小莲灯摇了摇头,问:“白白,今天为什么不放河灯啊?”
“外面也没挂灯笼,一点都不热闹。”
“大家好像也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还呸呸呸的。”
温白一时哑了口。
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小莲灯说。
放河灯之类的习俗,在他还小的时候,似乎就很少见了。
更别提现在。
哪怕是有道观、佛寺主持的典礼,应该也不是小莲灯想象中的模样。
他也不能跟它解释什么“安全隐患”,更不能跟它说大家为什么不开心。
今天是它生辰,是个高兴日子才对。
“走,带你去放河灯。”温白最终说道。
说着,就要往河下走。
陆征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温白看着他,不解:“怎么了?”
陆征:“去哪。”
温白往台阶那边指了指:“放河灯。”
得哄元元开心。
而且得尽快。
因为再迟点,中元都要过了。
陆征语气无奈:“那河灯呢?”
温白眸子一垂,这才反应过来。
之前一门心思都扑在怎么跟小莲灯解释上,都忘了,哪来的河灯。
附近又没有什么纸扎铺。
商场倒是很多,但也不像是会有这种东西的样子。
温白一时犯了愁。
甚至在思考要不要给林丘打电话问问。
陆征见温白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曲指在他额间轻敲了下:“回神。”
温白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只是放盏河灯而已,听来小事一桩,做起来却不容易。
先不说这河让不让放,连灯都不知道从哪里找。
哪怕运气好,真给找到了,大抵也只能偷着放。
温白点了点小莲灯的花瓣:“以前的中元夜肯定很好看吧。”
所以睡了这么多年,还一直记着。
小莲灯连连点头:“除了河灯,还有夜市,杂耍,可漂亮了!”
“陆征带我去过一次!”
温白总觉得有些抱歉。
这还是小莲灯有了名字之后,第一个生日,应该要正式些,随它高兴才行,可现在看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想着想着,温白的情绪也跟着落下来。
跟小莲灯如出一辙。
看着眼前明晃晃散发着“我不太高兴”气息的温白和小莲灯,陆征竟莫名有些好笑。
他还没见过哄着哄着,反把自己给哄恼闷起来的。
“这里不让放,就找个能放的。”陆征说道。
温白抬眸:“?”
陆征给谛听发了条消息。
再抬头时,笑了下:“不是想知道以前的人间是怎么过中元的吗?”
温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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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里糊涂出了趟门,又糊里糊涂回了公司。
温白抱着小莲灯,跟在陆征身后。
小莲灯仰着脑袋看着温白:“怎么回来了鸭?不放河灯了吗?”
温白默了一会儿:“放。”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回了公司,更不知道陆征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陆征说放,就一定有它的法子。
推开门,谛听正坐在一旁的沙发椅上看书。
温白都已经习惯在陆征的办公室里看到谛听了,甚至直接下意识略过他,视线落在谛听身侧那个东西上。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
如果没看错的话,好像是个…墨绿色的竹筒。
在白色的沙发的映衬下,异常显眼。
还不等他细看,谛听已经把那东西扔了过来。
是真的扔,跟泄愤似的。
速度快到温白眼睛都花了一下。
陆征却只抬了抬手,轻巧截住。
“您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不要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谛听语气不善,甚至有些阴测测的。
“你知道你一时兴起,整得我有多麻烦?”
“还有你下头那仓库,这么多东西,我问你在哪,你说‘记不得了,自己找找’,你觉得这像话吗?”
陆征没理会,越过谛听,直接往里走。
谛听只好转头去看温白,语气好了些:“刚刚出门,遇到什么人了,还是碰上什么事了?”
否则怎么会无缘无故要找那东西。
“没有,”温白摇头,“就是在街上走了走。”
如果非说有什么事的话……“元元说要看河灯,走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就回来了。”
谛听:“是、吗。”
谛听凝神看着温白。
怕不是这样吧。
陆征可不是听小胖灯闹几句就大费周章的性子。
温白性子软,吃这套,陆征可不吃。
谛听手指在沙发上敲了两下,半阖着眼,慢悠悠开口:“是你想要看河灯,还是元元想要看河灯?”
温白抱着小莲灯的手一顿,一头雾水:“嗯?”
谛听摆了摆手:“行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这一趟也不算白跑。”
温白更加迷惑了。
谛听却没继续的意思,伸手往里头一指:“找你呢。”
温白顺着谛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陆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头,正在往这边看。
温白只好先走了过去。
最先看到的还是那个墨绿色的竹筒。
正放在一旁的矮阶上,只不过筒盖已经被打开。
所以那个竹筒只是拿来装东西的载具,温白心想。
里头空洞洞一片,说明东西已经被取出来了。
听谛听之前的话,这东西似乎费了他一番劲,温白心里还有些好奇,于是快走了几步。
等走到陆征身边,一低头,就看到一幅画。
说“一幅画”可能还不贴切。
严格来说,是一卷。
因为它铺满了整张桌子。
看着那幅画,温白久久没张口。
那种扑面而来的张力和灵动感,打得他一时有些懵。
温白以前读书的时候,每去一个地方,只要有机会,就会走一遍博物馆,再加上跟着李教授参加过几次画展,看过的真品也不少,甚至家里还挂了一幅。
可却都没有眼前这幅冲击力大。
画上行人如织,神态各异,一条一掌宽的长河从画卷左端一直延展到画卷最右端,几乎就是贯穿了整幅画作。
而河面上飘满了大大小小的莲花灯。
……这上面画的,是中元夜?
温白没猜几下,一旁的陆征就给了答案:“中元祭夜图。”
谛听慢悠悠走了过来:“这画怎么样?”
温白连连点头:“谁的?”
陆征:“岑蔺。”
温白:“?”
谛听半倚在桌边:“昨下廊风岑的‘岑’,时清不及英豪人,三尺童儿重廉蔺的‘蔺’,岑蔺。”
谛听一解释,字温白是弄清楚了,可“岑蔺”这个人,却仍旧一片空白。
他又低头细细看了看那幅画,皱了皱眉。
照理说,有这么出神入化画技的人,不可能没有印象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