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擦伤很小,只是因为伤在了脸上这种地方,才显得有些明显。
有点红,没流血,也不疼。
大概是刚刚这位脾气不太好的“朱雀大人”降落时候带起的风刮得。
秉着友好和平的外交准则,温白没把他供出来,只说:“可能是刚刚不小心碰到的。”
“没事,不疼,等会儿回去我自己处理一下就好。”
陆征自然知道这伤是怎么弄得,一偏头,脸色不愉地看着朱雀。
朱雀:“…………”
“唉唉唉,陆征,我这也不是故意的。”朱雀讪讪一笑。
借着灵兽非凡的灵通五感,他也很凑巧地、很不经意地、很不是故意地看到了温白脸侧那一道两个小时不理会差不多就能痊愈的、陆征口中的“伤口”。
他无力望天。
谁能想到,千年之后,在肩上捅个窟窿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煞神,会把这种东西称之为……伤???
还黑脸了。
朱雀自己也冤得不行。
要是真动了手就算了,他压根就没动手。
谁能想到阴司里头会有个人族?
人族,嗯……
嗯???
朱雀后知后觉。
刚刚陆征对这人族做了什么?
朱雀:“……”
动手的是他吗?刚刚直接上手的不是陆征吗?
朱雀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之前看着温白,还带着一点怀疑的话,现在朱雀看着温白的眼神,可以说得上是惊骇。
和之前陆征养了盏纸灯一样,陆征找了个很看得上眼的人族助理的事,在上头同样不是什么秘密。
有人信,有人不信。
朱雀就是后者。
好些活得年头更久,和陆征打过交道的老家伙们也是后者。
因为他们见过以前的陆征。
因为见过,所以这传言就显得越发虚头虚脑。
哪怕真找了个人族助理,应当也不会有多“瞧得上眼”。
偶尔闲聊的时候,他们还会感慨,陆征养了个盏灯,把自己的“人味”给养出来了。
以前的陆征,更具体些说,是捡到人间那盏纸灯之前的陆征,可不像现在这样,还能看出些喜怒。
偶尔露出一点情绪,都是他们要倒大霉的时候。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他当真不信陆征会有这么……近乎温柔的动作。
之前对纸灯的时候,似乎都没这么小心。
这是怎么了?
以前是宝贝得不行的纸灯。
现在变成宝贝得不行的凡人了?
陆征这是和人间杠上了?
还有这凡人身上的气息怎么跟那盏纸灯这么像?
朱雀表情变了又变,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甚至都忘记了自己来这阴司是为了什么。
陆征看着衣着有碍观瞻的朱雀,凉凉开口:“没人教你怎么穿衣服?”
朱雀:“……”
他妈的。
他这衣服是翅羽化的,他就不信陆征不知道。
都这么穿了几千年了,今天想起来问了?
温白听到陆征说这话,还以为朱雀衣服怎么了,下意识转头去看。
可头刚偏到一半,就被陆征捏着后颈转了回来。
“看什么。”陆征眼皮很缓地撩了一下,贴在温白后颈的手,也随着这句话,极轻地微挲着。
有些痒,说多难受那也没有。
温白只抿了一下嘴:“没看。”
朱雀:“……”
毕竟这里是陆征地盘。
他假笑了一下,拢了拢衣领。
拢完衣领,朱雀挑了下眉。
虽然陆征看上了一个凡人这种事,算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但活久了,什么事都能见到。
他已经被陆征养纸灯这事震撼全家千百年,现在这事惊骇程度虽不减当年,甚至有过之无不及,但多少也有过缓冲,所以接受得很快。
朱雀觉得经此过后,陆征无论发生什么事,怕是都不能惊到他了。
因为已经麻了。
索性大喇喇问:“你对象?”
温白差点被风呛着。
陆征神色很淡:“有事?”
朱雀:“……”
算是认下了。
朱雀倒也不奇怪陆征会应下,甚至觉得在这事上,陆征还真是过于安静了。
上头那些老家伙,哪个找了对象,不是恨不得天上地下全知会一遍的?
朱雀不知道,陆征只是顾虑着温白,没主动去说。
却也只是没主动去说。
但凡有人问,这平日多说几句话都懒得开口的人,有问必答。
朱雀“啧”了两声,还是问出了口:“这真不是你那纸灯化的形?我怎么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比起你来,更像那纸灯?”
温白:“……”
温白不知道朱雀为什么如此执拗于这个。
而且什么叫比起陆征来,更像元元?
“他见过元元?”温白问。
陆征:“见过一次。”
温白:“见过一次,他就记得元元的气息了?”
“所有灵兽中,朱雀一族对气息最为敏锐,生来就是如此。”陆征解释道。
生来就是如此……
“就像那小朱雀一样?”温白道。
还没破壳,摸着文曲官印的气息就过去了。
陆征点头。
“种族天赋。”温白咕哝了一句。
陆征笑了下:“算是。”
在这一项上,无人能及朱雀一族,他也不能。
过了千年还能认出来,陆征并不稀奇。
“不是他像纸灯,是纸灯像他。”谛听的声音从转角传来。
他知道朱雀指的是什么。
最开始的时候,除了莲灯自己之外,他们没有在莲灯身上感受到温白的气息。
包括陆征。
他猜到莲灯是温白放的,可并没有找到什么证据。
选中温白也是上头的意思。
这是因为小莲灯是被陆征的阴司之气养出来的,陆征的气息太冽,又灌了千百年,把温白那一点人族气息融得严严实实。
后来这玉葫芦一直跟着温白,等到温白身上也是陆征的气息后,又喂了小灯几滴血,莲灯身上属于温白的气息,才逐渐强烈到足以让他们察觉。
可对于朱雀来说,在初见纸灯的时候,或许就闻到了它身上的“人气”。
朱雀看到谛听,随意摆了摆手,颇有些吊儿郎当地打了个招呼。
等他反应过来谛听话中的意思,刚要放下的手顿在半空中:“纸灯像它?”
“谛听,你这话什么意思?”
谛听:“字面意思。”
朱雀:“……”
谛听走过来的时候,还挺有闲情地把摊在茶几上的牵牛图卷了起来:“纸灯身上流着他的血,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朱雀:“…………”
朱雀没想到,自己刚说过,“接下来无论陆征再发生什么事,他都不会觉得震惊”这句话都没捂热,就被他一铲子掀翻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了看纸灯,看了看温白,又看了看陆征,最后说道:“你、你是说这纸灯是陆征和这人族一起生的?!!!”
温白:“……”
陆征:“……”
谛听:“……”
“朱雀一族是只对气息敏锐一些吗?”温白僵硬问道。
陆征:“天道给他们开了一扇窗,总要顺手关上一道门。”
朱雀:“……”
朱雀:“到底怎么回事啊?”
谛听怕再说下去,等会儿陆征动了手,阴司满地飘羽毛,于是三两句把事说了一遍。
朱雀:“……”
其实也没差,总归都是儿子。
儿子?
儿子?!!
朱雀猛地一拍脑袋:“靠,对了!我儿子呢!”
温白:“…………”
难为您了,还能记得。
谛听把盒子扔了出去。
朱雀接了个正着。
“你们怎么想到把蛋下到那地方的?”谛听“啧”了一声。
朱雀:“说来话长。”
温白很合事宜地打了个哈欠。
陆征:“长话短说。”
朱雀:“……”
温白有些抱歉,那个哈欠还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困。
陆征虽然听着谛听和朱雀说话,但注意力大半都放在身旁的温白身上,所以很快就觉察到了。
“困了?”陆征往前走了一小步,半揽着腰,让温白卸了半身的力道在他身上。
“嗯。”不知道是不是睡意渐重,温白头有些晕乎,声音也带了点不自知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