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的掉色，我后来又去染了红色。这回爷爷寿宴，沈宾说不染回来就剃光。”沈容斜睨一眼鹿然，“黑的没劲，明天就去染个别的。”
鹿洛洛注意到这个眼神，道：“其实黑的就挺好。学校规定不能染发的。”
“学校的规定，只有‘好学生’才会遵守。”沈容又睨一眼鹿然。
鹿然：“遵守校规校纪是所有学生应该遵守的品德，与好坏无关，这种分类也过于简单粗暴。”
沈容嗤笑：“没劲。”
鹿然面不改色地喝一口果汁：“原来头发变个颜色会很有劲吗？受教了。”
沈容：“你懂个屁。”
“我什么都不懂，您懂得多。”
鹿洛洛：不是，怎么回事？两三句话就演变成这样了？
“哈哈，校规校纪要遵守……说起来哥也不太去学校，打算染什么色？”
“没想好，有建议？”沈容喝一口果子，嫌弃道，“果汁也没劲。”
鹿洛洛哪里有什么建议，只得随口道：“粉色不错。”
“哪里不错？”
鹿洛洛想了想：“吸睛。”
沈容：……
鹿然心道，没错，他妈妈是很喜欢粉色。
熟悉的人影朝这桌走来，挽救了逐渐走向尴尬的气氛。
是鹿洛洛的好朋友明南和一位鹿洛洛不认识的少年。
少年人身形单薄高挑，脸庞清隽秀致，眼珠如同水银黑而透亮。
他比明南高半个头，两人的长相并不相似，站在一起却给人一种特殊的感觉。旁人一看便知：这是亲兄妹。
“我哥哥明北，刚回家。”明南看上去心情不错，她替双方介绍，“哥，这位是洛洛，我和你提过，这位是沈容，这位……是洛洛家里的小辈，那天我们见过，鹿然对吧？”
明南对鹿然那天那声阿姨印象深刻，但她为人包容大度，绝不会主动提起。
鹿然颔首：“是的，您好。”
这位明阿姨是他妈妈的好朋友，他经常见面，是认识的。
但她居然有一个哥哥……刚回家又是什么意思？
鹿然面色如常，内心一个角落陷入思考。
明北朝几人笑笑，气质温和近人：“洛洛，沈容，鹿然。我是明北，你们好。”
几番寒暄后，两兄妹于这张桌子落座。
沈容左手边坐着明南明北，右手边坐着鹿洛洛鹿然。他的心里莫名滋生出一种奇怪的孤单。
第8章 008
鹿洛洛发现桌上气氛凝滞了大半。
她的身旁，鹿然神色不变，不断以一种他自己觉得十分克制、旁人还是能够发现的目光轮番打量……明北和沈容？
明北肯定发现了鹿然的目光，同样以一种自己认为不动声色、旁人能够看出来的目光打量回去，又不时瞥一眼沈容，似乎在疑惑自己和他有什么共同点。
堂哥沈容看一眼左右之后，目光变得略有空茫，还甩了甩脑袋，完全没发现鹿然明北的视线。
明南……明南对着鹿洛洛悄悄……自以为悄悄地眨眼睛。
鹿洛洛回明南一个wink，自认为自己实在当得起眼观六路四字。
对于鹿然的表现鹿洛洛倒没多想，一只小动物见到了另外两只陌生小动物，理当抱有一定的注视。
不过……是不是注视得太久了？
鹿洛洛推一叠开心果到鹿然跟前。
鹿然一愣，默默收回视线，转而打开一片消毒湿巾。
仔仔细细擦一遍手，又用干纸巾擦干，拿过一只空碟子，鹿然拿起一枚开心果开始剥壳。
终于摆脱掉那股诡异的感觉，沈容回过神来，就看见堂妹在照顾……他家那个晚辈。
这货也才回鹿家没几天吧？怎么鹿家上上下下都这么照顾？
刚刚生出一点不爽，沈容发现鹿洛洛给他面前推了一叠花生。
沈容不喜欢吃花生，还是看在堂妹的面子上抓过一把，剥开往嘴里塞。
明南恍然大悟，有样学样，推了一叠核桃给哥哥明北，却在下一秒发现桌上没有开果器，不由愣住。
“纸皮核桃。”明北发现双生妹妹的尴尬，笑了笑，拿一颗核桃用力，果然一捏就开。
他推给明南一叠开口碧根果，替自己和妹妹倒了一杯果汁。
洛洛自己抓了一把瓜子剥着吃。
倘若举着红酒杯来来往往觥筹交错的精英们百忙中抽空朝这边瞥一眼，就会发现这一桌的少年少女全在默默剥干果、吃干果、喝果汁，仿佛在进行什么大型啮齿动物的秘密集会。
鹿然手指利落，又只剥不吃，不多时面前就聚起一碟果仁。
他将装有果仁的碟子推到鹿洛洛面前。
“一天摄入的坚果量不宜过多，这些应该合适。”他朝鹿洛洛笑笑，关心道。
鹿洛洛愣了愣道谢，而后拿起一枚果仁细细地嚼，心道：真孝顺啊。
沈容低头瞥一眼眼前的花生，心说：挺会讨好啊。
明南正剥好一枚碧根果，就要往自己嘴里塞。
见这一幕，她手腕一僵，瞬间一转，坚果就入了她哥面前的碟子。
明北一愣，笑笑，回以刚剥好的核桃仁。
沈容面无表情，心说之前的感觉果然没错，他就是个独生子女。
“是饿了吧？”与合作伙伴见面的中途，沈老爷子路过几位少男少女这桌，见大家全在默啃干果，忙吩咐端一些点心过来，慈祥道，“学习累了就容易饿。”
洛洛还真饿了。时间紧，一放学就要换礼服打理头发参加晚宴，没太多时间留给她填肚子，她只吃了个三明治。
明南的情况也差不多。
于是又开始塞点心。
刚开始大家一边尬聊一边塞点心，后面就只是塞点心。
一场晚宴下来，旁人酒过三巡，几人肚子填了个饱，所谓社交目的大抵是达不到的。
好在在场的的少男少女都不在意这一点。
一场晚宴，有人收获满堂祝福，有人得到一笔大单，有人与久别重逢的亲人增进感情，有人感觉孤单。
……也有人认为自己看出端倪。
宴会结束的当夜，鹿然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迟迟不能入睡。
一个小时后，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掀开被子，踩上拖鞋走到书桌前打开私人笔记本。
开机。
新建一个word。
命名……鹿然键入“20271112调查笔记”。
加密。
输入密码。
再次确认。
编辑：
调查者：鹿然；
调查目标：调查者直系亲属，血缘关系的父亲；关键人物：调查者直系亲属，母亲，鹿洛洛。
调查目标：
性别：男；
年龄：不祥（暂定12周岁至24周岁）；
长相：A（不排除情人眼里出西施可能性）。
嫌疑人1号：沈容；
身份：调查者母亲无血缘关系的堂兄。
异常因素：不合理缺位，信息缺失；
嫌疑成立合理性判断：不融于世俗的恋情，亲朋反对；嫌疑度级别：a级（暂定）。
嫌疑人2号：明北。
身份：调查者母亲闺蜜关系亲密的兄长。
异常因素：信息缺失；
嫌疑成立合理性判断：调查中；
嫌疑度级别：c级（暂定）。
鹿然瞥一眼文档下方的字数统计，301，轻揉眉心。
他掌握的信息不够，好在……确定目标的过程简单粗暴。
继续键入：
排查手段：亲子鉴定；
当前进度：0。
对着Word沉思片刻，鹿然点击鼠标关闭文档。
要拿到基因样本，需要一定的接触。
好在时间充裕。
听说沈容和他妈妈在同一个班？
明南阿姨是他妈妈同桌，也一个班，她哥哥明北……今晚介绍里的才回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有几天入学，要是能和妈妈一个班最好，不知道学校怎么安排。
第二天晨跑时间，鹿然装作无意问起明北的情况。
是的，尽管睡得很晚，鹿然还是爬起来坚持和妈妈一起晨跑。
“他家的情况啊——有些复杂，说来话长。”鹿洛洛放慢脚步，趁机偷懒，“跑步的时候说话不好，我们走着说。”
鹿洛洛不加隐瞒。鹿然不是外人，这件事圈子里大概也都传遍了，只是圈外不知道。
“……事情就是这样，对外面的说法是明南哥哥丢了，被好心人家收养，最近才找回来，这件事你别和其他人说。”鹿洛洛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