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千书眼未睁,勾起唇:“是啊。”
是完之后闻千书就后悔了——因为她真得站着睡着了。
闻千书自来了这鬼世界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以至睡醒的时候,都有些发懵。颊边贴着绵软的布料,叫她一刹那以为在床上——如果懒洋洋翻身时,没有看见云彩的腰带,那就更好了。
闻千书不知何时换了位置,正枕在云彩腿上。而云彩坐在树旁,仍在看那本草药集。
天已然黑了,叶声簌簌,长风渐凉。
天边星子隐隐,叫云给遮住,偶尔露一露脸,又很快消失不见。
云彩感觉到她动作,移开手臂:“醒了?”
闻千书起身,扶头:“是。”
她“嘶”了一声,感觉太久不睡,一时睡沉了,头都有些疼。
闻千书:“2333,你怎么没叫醒我?”
2333:“谢谢你还记得我。”
它又很快撇清关系:“我叫过了,你睡太沉,根本叫不醒。”
闻千书:“真的假的?”
2333:“当然是真的,这我骗你做什么?”
闻千书有些狐疑,她揉太阳穴,觉得昏沉:“你腿疼不疼?”
“还好。”云彩支起腿看她,指节摩挲书页,突然说了一句:“你平日在别人面前,是?”
2333试图警告她谨言慎行:“宿主——”
闻千书:“是装的。”
云彩张了张口,想问她。
那为什么在我面前不装呢?
连你的师父都要装、都要骗,为什么不避着我呢?
她明明一路藏得很好——目下无尘,冷若冰霜的沧澜院首徒。
若不是她路上出口打趣,云彩也不一定发现的了。
为什么呢?
云彩想问出口,然而闻千书已然转移话题,她看着云彩手里的书道:“你还是想学拂柳舟的东西?”
云彩沉默片刻,道:“我父亲想要我做焰云天的下一任首座。”
“或者嫁给哪位师兄,那位师兄当首座,我——”
当首座夫人。
她没有说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大想说下去。
云首座得女得的晚,上头许多亲传弟子,人人都盯着首座之位。若说沧澜院是家养老院,那焰云天得是角斗场。
闻千书一愣。
云彩——可能会嫁人?
她突然意识到——是啊,这里不是现代,这里更看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云彩,真得可能会嫁人。
真奇怪,好奇怪,太奇怪了——
她怎么没想过呢?
心细如她,怎么就没想过呢?
她不是从来自诩事事在眼中,怎么偏偏没想过这个可能呢?
心脏跳动的声音似乎在加大,在她胸腔里一声一声地急促起来。
闻千书有些晃神,垂了眸,才发现手心里尽是汗。
闻千书笑了笑,问:“那你想当首座么?”
云彩看她一眼,移开视线:“想当。”
闻千书:“也是。”
不然她就不会接近晏城霜,去套她的话了。
还好,还好云彩选了第一条,可是——
闻千书:“当了之后呢?终其一生试图合并五灵山,待五门归一,拂柳舟交出他们的医术丹方,你就能学了?”
云彩瞪大眼,又迅速垂下眼睫。
很显然,她说中了。
夜渐渐深了,夜风更凉。
夜空被焰云天遮挡,微泄了一斛月色,垂怜杨柳,拨弄晚风。
云彩:“是啊。”
2333:“……”
她居然承认了。
你们两个怎么不去同一门算了。
闻千书:“那你不还是想学拂柳舟的医术么?”
“告诉我,是不是?”闻千书抚了抚掌,不动声色地抹去掌心的汗,突然道,“你只要告诉我,我就能帮你办到。”
云彩猛地看向她,问:“什么意思?”
闻千书笑了,慢吞吞道:“字面意思。”
其实她也不大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可这些话就像嘴一张,自顾自地便出来了。
夜色太深,太深了,以至于她说出口的话,都沾上了一点暗夜般隐隐绰绰的、看不分明的、蛊惑人心的味道。
蛊惑别人,也蛊惑自己。
冰冷却温柔,温柔又诱惑,要别人一步步走进来,出不去。
“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拿到什么,不需要你走弯路。”
月色掠过,又被云层遮挡。
风“呼呼”地起了,掠过拂柳舟飘摇的枝条,一路卷上天,又一路沉入海,云层翻滚,波涛阵阵。
天地之间,无孔不入。
作者有话要说:
ooc小剧场:
为什么在云彩面前不装呢?
因为闻千书故意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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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闻同志慌了。
比心(1/1)
第36章 曾照彩云归15
2333:“起床了,你要躺到什么时候?”
闻千书瘫在床上,有气无力:“不知道,你要给我剧透点情节么?”
2333:“你怎么不上天呢?”
闻千书:“天已经上去过了,你能给我剧透了吗?”
2333:“……”
它想不明白:“你都没想到要怎么办,就去夸下海口?”
闻千书:“是啊。”
她叹口气,翻身坐起,盯着眼前的书箱看,再叹口气。
闻千书手握拳,轻敲额上:“我这不是脑门一热么?”
她忘不掉云彩亮起的眼睛,一刹那,就像漫天星子落在眼里。
闻千书就是这么没骨气,美人展颜,千金难换。
夸下的海口是不可能收回的,只能硬着头皮去做的样子。
闻千书:“我们往好处想想,要是失败了,我就会被直接传走,那我就不知道后头的事了。只要我不知道,它就没发生。”
2333:“你管这叫往好处想?”
闻千书叹第三次气,站起来,蹲身看书箱。
2333:“你都看了几天了,到底看出什么没有啊?”
闻千书:“看出来了啊。”
2333:“什么?”
闻千书拂过书箱上的“霜”字:“云彩不是说了,很少有人会留下入门的书册?但晏城霜全留下了,且我同门里对过,一本不差。”
“她很宝贵这个书箱,呵护得很好,可放在外面,却从来不用。只能是留下当个纪念吧。”
“或许这整个屋子里,她最宝贝的,就是这个书箱。”
闻千书想到这儿,不由得感慨自己运气实在好,要是她上来那一通乱飞砸到了书箱,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2333:“所以呢?”
闻千书:“‘霜’字是她师父刻下的,书箱是五灵山发的,她最宝贝的,应当是师父与师门。”
“晏城霜不爱出门,也不与人接触,我们来了这么久,都没谁察觉我的伪装,察觉晏城霜有哪里不对头——想来知心朋友也不多。但晏城霜的心魔应当不是这个,以她的地位,若是真想要有什么好友,大有人凑上门来,但她从来只顾着修炼——”
“为什么呢?”闻千书道,“晏城霜不该这么一心只在乎修炼呀?她若真是一心沉迷修仙,断绝六欲七情,那么她绝不会花这样的代价,把从小到大的每一个课本全留着。”
“更何况。”闻千书指尖摩挲过“霜”字:“她这个字,后来练得和晏澄泉一模一样。可她们的笔迹却各不相同,可见是晏城霜蓄意模仿过。”
闻千书笑了:“你说,要是有个人,她师父沉迷修炼,以实力为尊,最后将首座之位传给她;她师弟沉迷修炼,以严格闻名,却从不提点她修行的事;她徒弟尊崇她,模仿她,也沉迷修炼,终年闭门不出——”
“这个人,她实力可能弱么?”闻千书又道,“又或者说,她自己尊崇的一套行事准则会是什么样呢?”
闻千书:“一定也是强者为尊。”
“但是她却表现的很柔弱,不,她表现得外强中干。”闻千书,“你看,连焰云天的首座都认为,沧澜院首座空有其表,全是晏清溪撑着,但我看,沧澜院真正的掌权者,从来都是晏澄泉。”
2333已经吓傻了:“你是说?”
“一帮人精。”闻千书说完这句,突然将书箱收起来,道,“走吧,咱们去救言寒。”
2333:“什么?你有把握救她了?”
“怎么可能。”闻千书道,“我只是赌一把。”
2333:“你要怎么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