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皆有命数。
他缓缓闭上眼睛,
对不住了啊,意儿!
他回想到哪画舫之间跃动的身子,与伴在耳畔的轻灵笑声,勾起了唇。
——
陈知意走进陈知如的闺房时,迎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阴森森的氛围。
四周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
他走到琉璃盏灯旁,细细点上。
忽地,一阵寒风拂过。
他警惕地朝后面望去,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转眼间,便看见陈知如坐在案几上,笑嘻嘻地看着他,手握起一个脏风车。
“阿弟,你来啦?”
“是你杀了太婆婆?!”
陈知意缓缓走向陈知如,质疑道。
吹着风车的陈知如呆呆地看了他一眼,痴笑了一番,别过眼神,继续吹着风车。
“你说话呀!陈知如!你说话!”
陈知意使劲地晃荡着陈知如的身子,怒道。
“你是弟弟吗?是弟弟吗?”
陈知意缓缓地点头,痛声道:“那可是最疼你的太婆婆啊,阿姐......你为何要杀她?!”
陈知如抱头,哭着吼道:“你不要说话不要说话!不要......不要!”
她止不住地颤着身子,将自己缩卷成一团,双眼紧闭。
“阿姐,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到底有没有杀阿婆?”
陈知意哭着说出这句话。
如今的他,早已被世俗压弯了腰。
原本想到回家,定是与往常一样。
谁知......
太婆婆死了;
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
就连阿姐也变得痴傻!
他陈知意,究竟是作了什么孽?!
才落得如此下场!
陈知如呆呆地仰头看着陈知意,嘟着嘴,哭着道:“阿弟莫哭,阿姐在!阿姐在!”
说着,她双手伸得直直地,想让陈知意抱她,目光露出期许。
“阿弟快点快点!阿姐抱阿弟!”
陈知意迟疑地抱着陈知如,轻声道:“阿姐,我就知道不是你......”
他的心中得到一丝宽慰,
他就知道是父亲在捉弄她。
太婆婆,怎可是阿姐所杀?
太婆婆,可是最疼阿姐的。
陈知如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口中温柔地说道:“阿弟,莫哭,阿姐会伤心......”
她缓缓抬起手,伸向陈知意。
“阿姐......”
陈知如瞳孔放大,眸露嗜血,五指微微卷曲,扣在陈知意跳动的动脉上,发出诡异的笑声。
她附在陈知意的耳畔,轻轻地呼气,细语道:“我不仅杀了那个死妖婆,就连你......都想杀了呢!”
☆、红阁
阮软睁开眼睛之时,早已是天明时刻。
之夏端起金酥糕缓缓走来,道:“夫人可要吃些吃食?”
阮软淡淡摇头,她的脑海里还停留在昨日。
她启唇问道:“影去哪里了?”
之夏静默,许久都未曾回答。
阮软追问道:“可是有不好说的吗?”
之夏低着头,道:“昨日送走主子后,他还有些许事情要善后。”
提到昨日,阮软的脑袋又传来阵痛。
之夏见阮软捂着脑袋,连忙上前,道:“夫人,你可是哪儿不舒服?”
阮软轻语:“如今.......我该为他做些什么呢?”
之夏沉吟,道:“夫人,何不去询问原公子一番?”
阮软眼眸中闪过犹豫,道:“去问原胥鹤,这是为何?”
之夏道:“主子生前最器重的莫过于原公子,若是夫人去找他问问,定会寻些法子。”
阮软点头,道:“那原胥鹤住在何处我都不曾知晓......”
之夏朝她眨眨眼睛,笑着道:“我知道啊,夫人!”
她连忙拿过那盘金酥糕,劝道:“夫人,从昨晚回来你都未曾进食,现下要出去,你还是吃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阮软也有些饿了,伸手拿过一块金酥糕,缓缓咀嚼。
话说,这金酥糕的味道,定是她熟悉喜爱的。
可今日尝来,却显得陌生得很。
近来,她进食颇少,几块金酥糕吃下来,倒也占了她半个肚子。
就在之夏叫她再吃一块时,她婉拒后,淡淡道:“我们去找原胥鹤。”
——
原胥鹤所在之处,是阮软未曾想过的。
他竟在红阁?
阮软看着眼前熟悉的飞檐黛墙,心中怅然若失。
她在此处生活过三年之久,自是万分熟悉。
年节将至,周围覆满熙熙攘攘人群,水泄不通。
之夏护着她的身子,在吵闹之中提高音量,朝她道:“夫人!我们还是快些进去吧!”
阮软连忙点头,顺着众人走进——红阁。
红阁内,
依旧是与世外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独树一帜,鲜明得一眼便能区分开来。
之夏熟练地带她前往最顶层,她随着之夏,步伐也逐渐变得缓慢。
顶阁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似乎她眨一眨眼,便可看见那位凭栏眺望,孤单而萧条的身影。
似乎,呼呼热气还在她的耳畔;温柔的眼眸依旧在她身上流连;清冷而温柔的声音还在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唤她“软软”。
之夏回头见站在转角处,一动不动的阮软感到奇怪。
顺着阮软的视线一望,是栏杆处。
那是宋谋逸最喜爱待的地方。
她心头一酸,为阮软感到心疼。
她胡乱拂去眼角的泪,故作欢喜,朝阮软唤道:“夫人,快些来。”
阮软恍然回神,木讷地回应一声。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隐忍这份思念,为他了却尘世。
渐渐地,放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
——
推门而入,
阮软却见到一个不熟悉的身影。
之夏与她,均是为之一怔。
之夏连忙从之中缓过神,扬起笑容朝前走去,道:“沐胭?”
躺在床上的女子,似乎也是认识之夏,
见之夏叫她,那“沐胭”也朝之夏淡淡点头。
此刻,倒是显得她有点像是局外人了。
原胥鹤没有丝毫意外他们二人的到来,表情依旧淡淡,只是看了他们二人一眼。
便回头继续给床榻之上的女子一勺一勺地喂药。
沐胭似乎看见了她的打量,推过原胥鹤伸到口边的瓷勺。
扬起下巴,朝她露出嘲讽一笑,道:“怎的?见到有人给我喂药,莫非不是想到了什么?”
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床榻上的沐胭便自顾自地说道:“想到宋谋逸给你喂药了吗?”
她一怔,她竟完全猜中了她的想法。
沐胭见她的模样,勾起唇道:“没有公主的命,却总是有人把你当公主侍奉着。阮软,你说,你值得吗?”
原胥鹤执起瓷勺的手微滞,他出声呵斥道:“沐胭!”
沐胭直接轻笑,冷眼看向原胥鹤,冷声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沐胭指着她,狠声道:“若不是她,我们的计划怎会如此艰难?!如果没有她,九爷现在至少是好好的!原胥鹤,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九爷救的!为什么现在你还想要我对这个人恭敬?!”
原胥鹤哑口无言,静静地注视着愤怒之中的沐胭。
沐胭见状,转眼看向阮软,嗤笑道:“如今,我们也不需你为我们做些什么!只希望,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话说如此,原胥鹤最终还是叹气几番,无奈扶额,缓缓抬头看向她,道:“阮软姑娘莫见怪,她......受了些刺激。你可是有事要来?”
阮软怔在原地,淡淡朝原胥鹤点头。
原胥鹤瞧她一眼,道:“那请你随我来。”
他疏远而举止适度。
阮软知道,这是在表达对她的不满。
她淡淡点头,随原胥鹤走出去。
而后,她的后背传来沐胭清冷的声音——
“你知道吗?我与他自小便认识。”
她的脚步停住,
背后的声音依旧说道——
“他任何事情,我都知道。你知道吗?”
阮软正准备转身,却被前面的原胥鹤叫住,他侧头看着她,道:“阮软姑娘,还是快点随我来。”
阮软侧头见沐胭清冷面容染上一丝她无法猜透的笑容,她淡淡一笑以示回应。
宋谋逸,唯有她,阮软相信也知道。
——
原胥鹤带她来到一个偏亭,这是她未曾来过的地方。